那時候的林芝以為章生不過是內斂,她以為他們兩情相悅,只欠一個捅破窗戶紙的契機。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年後,章生終於鄭重地找到她。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夏天,空氣中透著黏膩潮濕,銀河橫亙在墨色的天際,牛郎星和織女星一顆在這邊、一顆在那邊。
章生和林芝在小院的石桌旁對坐,他有些緊張地開口:「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林芝也有些緊張,她想,這麼多年了,他是終於要和她求親了嗎?
卻不想章生拿出來了一個木偶,放到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
林芝看著那木偶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這是他教她做的第一個木偶,提絲木偶,每一處可活動的關節都曾加上了細絲,但現在這些地方空蕩蕩的。
因為前不久林芝拿自己做的木偶去和鎮子上的小孩們顯擺,被小孩們指出這木偶醜,她便轉頭看向章生,對上了章生帶著些笑意的眼睛。
「等回去我幫你改改。」那天的他這麼溫柔地說道。
難道是改完了?林芝想,她伸手拿起那隻小木偶。
「抱歉,」現在的章生帶著歉意道,「這個我暫時只能改到這裡。」
她看著手中的木偶,頭髮被精細地雕刻修改過,那木質發尾的髮絲仿若被風吹起般輕盈。
但也只改了這裡,臉和身上都還是她做的原樣。
「我……我要出門一趟,」章生說,「這個你收好,等我回來再繼續改。」
林芝眨了下眼:「出門?要多久?」
這幾年章生不論是去鎮子的集市上賣東西,還是去山裡採木料,都會帶著林芝,就算偶爾有自己去的情況,也只是簡單地囑咐她一兩句,幾天就回。
如今這麼鄭重地告訴她,想必是要去很久。
「大概三年,」章生拿出院試卷結票放在桌上,說道,「我……要去考功名。」
林芝睜大了眼看那票卷:「考功名?!」
她知道章生識字,並且為了教村裡那些上不起學堂的小蘿蔔,每次都會去鎮子上的學堂旁的茶棚守著,用一場木偶戲,和鎮子的小蘿蔔們換夫子授課的進度,然後回來再教村裡的小蘿蔔們。
但是她從未想過,章生竟然有童生的身份,可以去參加功名考試。
「芝芝,」章生好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他緩緩地伸出手,包住了林芝攥著木偶的手,「芝芝,你收好它,然後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三年……不,兩年,最多兩年,我就會回來找你。」
章生走了,他走得十分匆忙,林芝只來得及在他出發的那個早上為他帶好乾糧,然後將自己準備在七夕之夜送給他的、自己繡了七天的荷包提前送了出去。
「一定要等我回來。」
這是章生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為了這一句話,林芝在小村子裡又等了十年,在十年後的某一天,她終於等來了偶爾去雲良都城的村民帶回來的訊息——
聽說當朝唯一公主的駙馬就是當年從他們這個村子裡出去的小木匠,那個小木匠八年前中了狀元,尚了國君的掌上明珠。
聽到這個訊息的林芝收穫了不少同情的目光,但她卻攥緊了手裡那個小木偶,平靜地收拾了包裹。
她不信,她總要親眼看到,才能死心。
可林芝從未出過村子,她只能一點一點摸索著,照著一份又一份的輿圖磕磕絆絆地走向都城。
等她站在公主府那高大的門楣外時,已然是兩鬢染白霜的婦人,她只是沉默地看了眼那平民可能不敢抬頭直視的公主府牌匾,從懷裡拿出那個小木偶,求守衛給駙馬看一眼,說是靜源村故人來訪,守衛不屑,她掏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