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打前開路計程車兵一身金甲,手持旗幟,旗上寫著個巨大的“徐”字。
恐懼是什麼?
是狂亂如吼的心跳,是無可抑制的戰慄,還是從指尖不斷蔓延上來的、徹骨的寒冷?
都是,李燕燕想,但還不止。恐懼是有顏色的,是鄭將軍頭顱滾過,在地面劃出的那道暗紅,是天的蒼灰,地的慘白,也是甲冑的漆黑和兵刃的亮銀。
李燕燕蹲在林子裡,一動不敢動,整個世界好像都變成了一幅潑墨,只剩那幾種顏色在眼裡久久晃動,揮之不散。
而兵流還未走盡。
“還好。”岑驥突然說。
“啊?”李燕燕不解地看向他,一轉頭,才發現脖子有些僵硬。
岑驥手仍放在刀柄上,盯著前方道:“這幫河東兵,剛從河朔搶掠回來,押著壯丁糧草,一路上想必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好不容易穿過太行山,回到自己的地盤上,這會兒正是他們最放鬆也最放心的時候。”
李燕燕把頭轉回去,安靜聽著。岑驥雖然仍是警惕戒備的樣子,但講話已經恢復到平常,語速略急,聲調平穩,不委婉,也沒廢話,還帶著些慣有的不耐煩。李燕燕此刻聽到他一如既往的語氣,心裡也生出些怪異的安定。
“因為放心,也因為雪後道路難測,他們就沒在大軍前後左右放出偵視的小隊,不然我們躲不過去。”岑驥平靜地說。
他和她,一個逃兵和一個逃奴,岑驥說起被抓怎麼還能如此心平氣和,李燕燕著實不懂。
“要、要是躲不過會怎樣?”她顫聲問道。
岑驥嗤笑了聲,沒回答,反而瞥了她一眼,奇怪道:“你在抖。”
李燕燕沒吭聲。她也不想抖,也想勇敢點,不叫岑驥看笑話,可兩世積累的恐懼不是小打小鬧,她管不住自己不爭氣的身體。
“不過……”岑驥看著那黑壓壓的長流,又擰起了眉頭。
許久,土路上終於出現了隊伍的尾巴,看那隊伍漸漸遠去,岑驥扶著樹站起身,眉宇間一片陰晦。
他收回眼,低聲下了個結論:“河東要亂。”
“為——啊!”李燕燕也跟著站起身,沒想腿腳麻木,要不是拉住樹枝,差點又要跌回去。
“為什麼這麼說?”她站穩身子,又問。
“剛才那隊兵,不都是往南走,兵分兩路,去北邊的全是精兵,沒有新收的壯丁。這裡往北,最近的大城是忻州,距離龍城二百里,跑快點半天就能往返,忻州守將是王磐親兒子……他徐承意想幹什麼?”
岑驥手腳利落地去解馬,語速飛快,與其說是解釋,倒更像是理順自己的想法。
李燕燕轉了轉眼珠,明白了岑驥的話。
王氏一族世代領河東,但真正紮根深厚的還是以龍城為中心、南起靈石峽谷、北至忻代的這塊地域。更北的雲中節度使,南面的昭義軍節度使,雖然附屬於王磐,但各自在自己的那塊地頭當老大,聽從王磐調遣只是權宜,不會出手干預河東內部的變亂。徐承意使詐拿下龍城,最需要防備的還是忻州,其餘小城大多不足為慮。
“原來如此。難怪我們會遇上……”李燕燕沉吟。
從河東出太行去往河朔一帶,最快捷便利的路徑是自龍城向東,透過太行八陘中的井陘,穿井陘,出土門關,真定府近在眼前。返回自然也是這樣走最方便,而李燕燕和岑驥向著龍城東北逃亡,按說是不會遭遇徐承意軍的。
岑驥聽懂了她的意思,頗為意外地看了眼李燕燕,肯定道:“是,早該想到的。他專門走遠路、過小關,一方面是出其不意,更重要的,恐怕是想直插到兩城之間,切斷聯絡,將龍城的後援徹底斷掉。龍城易守難攻,我要是他,就先打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