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裡的親暱,她不由得心中浮現些許怪異之感。她就著他的攙扶站了起來,明明是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可她卻始終覺得奇怪。
算起來,她與孟循和離,才過了一年。只是一年,她便已經有些不大習慣孟循的觸碰,孟循僅僅隔著衣袖扶著她的手,便讓她忍不住想要抽回手來。
可她既然答應了孟循,答應了要重新做他的妻,今後,便不得不習慣。
思慮片刻後,她轉手借了些力氣扶住孟循的手腕,隨後緩緩站直了身子。
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的動作,卻讓孟循眸光湧動。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附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稍稍緊了幾分,透過衣袍傳來的溫熱的觸感似乎在向他證明著,此刻他們二人,親密不可分割。
那虛無縹緲的情,隨著她這樣細微的動作,便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
直到她鬆開了手,他還依舊回味著,那看似微不足道,卻讓他忍不住雀躍的觸碰。
“孟大人,時候不早了,我……”
祝苡苡抿著唇,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她想說的話。
時候不早了,她想要休息。她累了許久,剛剛雖然在圈椅上睡了會兒,但她脖子依舊是痠痛的,也並沒有疏解她幾分疲勞。
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這趟來的實在太過匆忙,換洗的衣裳也沒有帶,甚至都未曾問過他,她的住處在哪裡?
她的猶豫無措,一一映入了孟循眼中。
孟循刻意將聲音放柔了幾分,“知道你會過來,我幾日前就吩咐下人,幫你收拾好了屋子,這處宅子不大,兩進兩出,沒有你素日裡住的地方寬敞,但不打緊,今後我們回了京城……”
對上祝苡苡惶然的雙眸,孟循心頭一悶,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訴之於口。
他想說,他已經叫人又將她的住處修繕了一番,裡頭,她曾經種過的花草,一直都精心養護著,與她離開那會兒,沒有半分變化。
他可以用盡所有,為他們的將來鋪路。
可在察覺到她面上微微的抗拒之意時,他便曉得,此事不該操之過急。
他該對她再耐心些,再耐心些。
即便要逼她,也得用最柔和的手段。
思及此,孟循牽著唇話風一轉,“不說了,我先帶你過去吧,現在確實不早了。”
祝苡苡恩了聲,跟著他一道離開了書房。
孟循替她準備的臥房,確實和她在祝家住的沒什麼區別。他說這所宅子小了些,可她住的屋子,卻並未比她在祝家的小上多少。
內間擺了張她最喜歡的花梨木雕花羅漢榻,上頭擱著兩個繡著如意紋的軟枕。架子床上的雕花圍欄,也是她曾經睡過的四合如意紋,掛在架子床上的幔帳,是她最喜歡的丁香色。
輕薄如紗,卻也能擋著大半刺眼的光線。
她抬手摸了摸那幔帳,料子竟和她家中的別無二致,壓下心頭的驚訝,她收回目光。
她便旁看了看,只稍稍側目,就瞧見擺在一邊的梨木雕花梳妝檯。
妝奩是開啟的,上面擺放著依次排放整齊的髮簪。
若不是這裡確實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她都險些以為孟循在這裡嬌藏了一位女子。
祝苡苡心頭情緒繁雜,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與愁,更是在看見這屋內的陳設之後,愈演愈烈,她分明是睏倦疲憊的,但此刻心裡的躁動,卻將倦意一掃而空。
孟循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丈之外的孟循。
昏黃的光,鍍在他清癯的臉上,光影搖曳,他的面容忽明忽暗。他唇邊依舊帶著笑,只是那笑,多了幾分微不可查的壓抑。
祝苡苡不自覺將唇向下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