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以至於這次皇帝尤為生氣,處罰的也格外嚴厲。本倒不至於將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遷怒於此,但,這畢竟是第二次,有一不可再,潛在者,據錦衣衛千戶高要來報,他與孟循督查此案時,還因孫海在江寧府中積怨已深,兩人受他牽連,險些受了重傷。
兩位可都是正經科舉出身的文官,又都是出身翰林院的清貴,遭遇這樣的禍事,朝中不少官員也因此憤憤不平。
皇帝本著君臣之禮,特著御醫給這兩位來回奔波的官員請平安脈。原本也就是意思意思,客套一番,卻不想這御醫還真查出了些事情。
說是高言與孟循自江寧帶回的香囊中,看了擾人神思的一味奇香,若是長久使用,說不定會迷亂心智,使人失了清醒,做出些有悖常理之事。
高言聽御醫一番話,嚇了一跳,趕緊將身上的香囊解下扔到一邊。
這東西乃是他當初出到江寧時,孫海所贈。當初他也懷疑這物,還請了大夫來查,但當時查過了,確實沒什麼問題,再加上這香料裡面的一味冰魄香,很是難得,高言便收了下來。
這香囊平日裡聞著提神醒腦,處理公務時,也要分外清醒些。
高言還不由得感慨,這惡貫滿盈的孫海也算是做對了一件事情,卻不想,這孫海居然包藏禍心,想要害他失了神智。
御醫這類事經歷的多了,自是面上沒有波瀾,他小心提醒道:“這位奇香出自番邦,尋常大夫,未必能夠察覺出來。”
高言當下便震怒極了,次日便尋了機會,在刑部衙署外攔住了下衙正要歸家的孟循。
孟循今日去了文華殿為八皇子講課,便與往常不同,穿了身緋色的圓領官袍。也只在這樣的時候,他這個堪堪五品的官員,才能得此殊榮。
他身量欣長,神色淡漠,迎著落日餘暉,自遠處走來。
孟循身側站著翰林學士郭遜,兩人並行,似乎是在說些什麼。
郭遜問一句,孟循便答一句,態度謙和順從。
遠處的高言看了,只覺分外詫異。
他以為孟循這樣如日中天,未到而立之年便做了五品侍讀學士又兼領刑部郎中的人,該是身懷傲骨,驕矜自傲的。卻不想,孟循並非這樣的人,相反,他從不恃才傲物,對於幫過自己的郭遜,謙卑有禮。恭敬到,讓高言看了,都覺得意外。
他以為,那會兒在江寧府,孟循待他那樣,是裝出來的,不過是場面上的客套。畢竟兩人共事前後總共也就兩個月,就算是加上路上奔波,也不到三個月。只裝三個月,便是他高言也做得出來,又可況這位難得一見的少年狀元呢?
日頭西斜,看著久了,高言有些晃眼。
他覺得孟循像他曾經見過的一個人。四十多年前,他曾在京城御街,虛虛一瞥那位誇官遊街的,少年的探花。
那位年輕的探花郎帽簪銀花,意氣風發,叫那會兒還是個總角稚童的高言看直了眼。那會兒他便發誓,總有一天,也要如這位少年探花一樣,誇官遊街,得眾人瞻仰。
他那時看過的少年探花,便是如今的內閣首輔,那位將要致仕的太傅徐中禮。
像,確實是像,周身的氣度,簡直如出一轍。
片刻後,高言回過神來,端起面上的笑,邁步迎上前去。
高言先是朝兩人行了禮,隨後表明意圖。
他有些話想與孟循說。
郭遜雖有些意外,但也能理解,畢竟面前這兩人前些時候才一同去過江寧查案,有共事的情誼,有些事情能說到一處,這也不足為奇。
他笑了笑道:“那我這便先走了,高大人下次再會。”
高言朝郭學士拱了拱手,“郭學士慢走。”
孟循同樣朝郭遜拱手揖禮,“老師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