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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管是壓根沒料到薛京會這般反應,一時不查,竟朝旁邊滾了一圈,跌的滿身灰頭土臉,湧起了一陣灰濛濛的塵氣。
肩膀還疼的厲害,方管事卻立刻翻了身子再次跪下。
“是奴才辦事不力,還請大人責罰。”
薛京狠狠盯著面前的人,半晌過去,終究是重重嘆了口氣。
“人都跑了,還罰什麼罰?就是讓你去死,也無濟於事。”
薛京憤憤甩袖,著身邊的人攙扶著,再度上了馬車。
“去尚書府,去找岳丈。”
撂下這句話,他便將馬車車簾放下。
暮色四合,夜風正起。
孟循踏著月色自府外歸來。
他眉目間帶著倦意,白皙清潤的臉上有些遮掩不住的憔悴,薄唇微抿,一雙深沉如水,泛不起些許光亮,在夜色的隱匿下他面容寡淡,叫人看不清情緒。
因為受了傷,又是扛著微涼的夜風,孟循喉間湧起些許的癢澀,他抬手捂著唇低聲輕咳,寬大又瘦削的雙肩隨之輕輕顫抖,在一片墨色裡,他的背影莫名添了幾分孤寂。
墨棋就跟在他身後,隨著他一道進了房中,又替他換下早就滲出血來的紗布。
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傷,似乎對孟循沒什麼影響,換藥時,他依舊面不改色。只是一雙刀裁似的眉輕輕下壓,像是在想著什麼。
出神之際,門外腳步聲漸起。頂著瑩瑩燭光,墨石邁步過來。
孟循瞥眼過去,眸光微動,“夫人可找到了?”
墨石面上有幾分僵硬,他低垂頭應了聲。
孟循臉色隨之一鬆,“怎麼不將她帶回來,她是不願意回來麼?”
墨石抬起頭來。“夫人被廣平侯二公子帶走了……不在廣平侯府,在,那位前些時候置辦的住處。”
“……恩,我知道了,明日,將夫人帶回來。”
燭火在孟循眼裡搖曳,他接著說道:“不必有所顧忌,即便她不願意,她總歸現在還是我的夫人,那地方,她不該在。”
那樣的事傳出去,與她名聲無益。
這次的事情,是他的錯,沒有早早做好萬全的準備。她生氣,也是應該的。
孟循合上眸子,緩緩舒出一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片刻後,他再度睜眼,已然恢復了往常的淡然。
他手上握著的證據,根本不足以撼動張少言多少。張少言向來謹慎,即便是販賣私鹽這樣斂財的事,也是遣了底下的人去做,輾轉迂迴,身上不沾骯髒汙穢。最多,也就是讓薛京這個女婿攬下罪責,自己,只會有個治下不嚴的罪名。
這樣的罪名,與他根本不痛不癢。
孟循原本也並不認為只這樣一件事,就能讓張少言引咎告辭。
張少言是兩朝元老,又是帝師,只要他不做謀逆造反這樣的大事,最多最多,也就是辭官還鄉罷了。
孟循很早之前,便認清了這點。
他這條復仇的路,走的太遠,也走了太長。從那個誘騙父親的富商,再到那個借花獻佛的總督,最後,就是張少言。
也只剩下張少言。
他想讓這個權勢滔天的兩朝元老知道,他父母的性命,並不卑賤。
有時候孟循也會想,只是一幅畫,只是因為他父親身份低微,活該落得那樣的下場嗎?
為官也近有十年,這個答案,他明白。
身份地位,無權無勢,等同於任人欺壓。
那副要了他父母性命的畫,也不過只是張少言擺放在庫房裡,無足輕重的一幅藏品。
禮部尚書張少言,好書法喜字畫,是當今文人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