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翰的示意下,坐到了他面前。
袁平翰才過了知命之年,雙鬢只見些許白髮,人有些瘦削,寬袖衣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但即便舟車勞頓奔波半月,臉上已是眼抑不住的疲憊,那嵌在框裡的眼睛,還能依舊透著幾分銳利。
畢竟,憑著這個年紀,就能夠做上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即便放眼滿朝上下,也不多見。
況且,袁平翰還並非顯赫出身。
只不過是一介白身,入了科舉取士,汲汲孜孜了數十餘年,才換得如今的地位。若說身上沒有幾分本事,那確實是說不過去。
孟循和費昇甫一落坐,袁平翰就不動聲色的打量起了他們。
都是年紀輕輕,刑部裡的翹楚,他本人還是十分欣賞的,只是眼下手中的這樁案子,又讓他們站在了對方。
袁平翰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
“我還在途中,便得知兩位已經抓獲了那名為穆延的前朝餘黨,既然如此,為何遲遲不肯發落?”
掃了兩人一眼,他虛虛瞥著孟循,“陛下既已賦予了你們二人先斬後奏的權利,那還在猶豫什麼?莫非……”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嘴角牽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放在那張瘦削的臉上,莫名多了幾分駭人。
“莫非是因為,那前朝餘孽,還有同黨?”
他這話裡存了幾分試探之意,說話時,也悄悄觀察著孟循的反應,可與他料想的不同,孟循神色坦然自若,似乎並未因為他的話而起半分波瀾,很是平靜。
反倒是費昇接了話,“袁侍郎您也曉得,這樁案子,向來都風波不斷,從前是落在了錦衣衛手裡,如今又攤在我們刑部頭上。多少雙眼睛看著,我們處事皆要小心,瞻前顧後,又容不得半分馬虎,倘若要和那錦衣衛一樣,隨意就處置,將人殺了,趕明回了京城,還不知那些諫官該如何口誅筆伐呢……”
說到這兒,費昇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也是我們時運不濟,偏偏接了這樣個爛攤子……”
袁平翰佯裝疑惑地嘶了一聲,“這……這又是何說法,不是說已經確認了那人的身份麼?”
孟循看向面前的袁平翰,唇旁含著清淺的笑,“身份還未確認,要是依照前頭錦衣衛查的那些線索,以及我和費大人這段時日搜尋的結果,那穆延,也未必就是前朝餘黨。”
袁平翰蹙著眉,安靜了片刻後,又突然笑了出來。
“未必是,那既然人已經捉到了,多審幾次不就好了麼?”他來回看著孟循與費昇,又接著開口,“兩位大人可是我刑部有名的酷吏,怎麼連個還未及冠的少年的嘴都撬不開,這可是辱沒了二位的名聲啊。”
他話裡三分調侃七分認真,似玩笑,又似壓迫。只可惜,孟循與費昇都非常人,並不會因為他這樣柔中帶刀的話,而有半分影響。
孟循面色依舊平靜,只是唇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袁侍郎是高看下官了,下官不才,可擔不起這樣的名聲。”
費昇也隨著輕嘆一聲,“倒是想動大刑,可人捉來的時候本就受了傷,離死也就一口氣的功夫,那萬一出了什麼事兒,這罪責我們可擔不起……”
費昇斜眼瞥著袁平翰,“朝中之人,也並不是全力支援此事,就譬如吏部的那位李尚書……前些時候,錦衣衛指揮使不就被人以此做了筏子,擼去了官職麼?”
這事兒,朝堂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手段輕了,皇帝不滿意,手段重了,殺的人多了,朝堂中的大臣不滿意。這是總而言之,就是費力不討好,兩邊都得罪。
連年來的災禍,已經將國庫掏了個乾淨,若又要因為這檔子事,引得民怨載道,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情。畢竟,就算真有前朝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