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可以將秩序從人類手中奪取,除非毀滅整個人類。
過去,現在,未來,皆是如此。
…………
“我們命中註定要失去所愛之人,不然我們怎麼知道,他們在我們生命中有多重要?”[1]
蘇寧放下了手中的滑鼠鍵盤,將電腦桌上擺著的碳酸飲料一飲而盡,雙目無神地看著螢幕之上大大的“失敗”二字,看著隊友在聊天框中發的資訊——
“輔助你會不會玩啊?”
“這麼垃圾的輔助我真的是頭一次見。”
“又是個花錢請人上分的小菜逼,敗老子戰績。”
“已舉報,不謝。”
有時,隊友的嘲諷比輸給對手還要讓人難堪,因為這不僅說明了這一局你輸的一乾二淨,還表明了你是一個真正的失敗者,所作所為連隊友都看不上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去獲得對手的尊重?
但現在,蘇寧已經不在乎這些謾罵與諷刺,他早已一無所有,再失去一些他人給予的尊重又有何妨?
是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他從一位受人崇拜的,二十多歲就當上主刀的頂級外科醫師變成了現在只知道宅在家裡面打遊戲的廢物。
我就是個廢物!廢物!
蘇寧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猙獰,他霍然起身,將顯示屏掀翻,將他能看見的所有東西摔了個粉碎,砸了個稀爛。
最後,他跪倒在地,破碎的玻璃渣深深嵌入了他的膝蓋,鮮血猶如他內心中的悔恨一般,肆意地橫流。
“我就是個廢物……爸媽……你們的兒子就是個廢物……”
“徹徹底底的廢物……”
“嗚嗚……嗚……”
苦澀的淚水順著蘇寧的臉龐滑落,從他的下巴處滴落,溼潤了佩戴在胸口處的十字架。
麻木的內心感受不到肉體的傷痛,這看似堅強的心靈壁壘卻在記憶的回朔之下猶如輕薄的紙片。
一撕即碎,一捅就破。
那是三天前的一個夜晚,為了進行一場重要的開顱手術,蘇寧已經有超過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水更是隻喝了一小瓶,就是為了保證在手術時,不會受到自身的任何影響。
可他卻沒有想到,最終背叛他的不是軀體的本能,而是精神的崩潰——
一則電話,粉碎了蘇寧二十多年美滿而又幸福的家庭,就在不久之前,他那在醫學界享有盛名的父母,在乘坐回國的客機時,不幸罹難。
等到救援人員找到蘇寧的父母時,他們已經駕鶴西去,再難以睜開眼睛,去看哪怕一眼蘇寧的面容。
於是,在恍惚中進行的開顱手術狠狠地否認了他的醫德,一個連基本的冷靜都做不到的主刀醫師,即使醫術再高明又能如何?
渡盡蒼生難渡己,醫者醫人不自醫。
人之一生,留給歡聲笑語的時間總是小於淚流滿面,人們哭鬧著來到這個繁忙的世界,一生匆匆忙忙,在付出與捨去中,卻很少有人會選擇為自己帶上一抹微笑後離去。
拉出父母送給自己的項鍊,蘇寧緊緊握住這枚十字架。
“我真的很想你們……”
“爸爸……媽媽……”
一把拉開天台的鐵門,蘇寧來到了樓宇的邊緣,開始仰望起星空,在那漆黑的帷幕中,閃爍著點點的光,那是來自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星辰在訴說著不為人知故事。
揹負著親人之死的傷痛與死在自己手下的患者亡魂,蘇寧真實地感受到了世界到底能夠帶給一個人怎樣的壓抑與灰暗,雖然他的專業知識告訴他自己不能再這樣抑鬱下去了,不然死亡會帶走他最後的靈魂。
但他已經不想去掙扎了,所以他仰天跳了下去,將汙濁的世間放在身後,而雙眼則看著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