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是溫順柔和的,甚至算不上寡言少語,卻分外讓人覺得孤寂寥落。
紀旻敘注意到江舒寧的目光,稍稍側過頭去,朝她遞了個詢問的意思。
江舒寧沒有注意到,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她不明白,紀大人這樣界限分明的人,為什麼待她這樣好?
結合上輩子來看,他應該是個冷漠兇戾殺伐果決的人才對,可為什麼這輩子早早碰上竟如此不同。
好像就在這刻,千絲萬縷匯聚在了一起。
她問出了一句,只要她稍加思考,便絕不可能出口的話。
第27章 隱瞞
「我與紀大人從前認識嗎?」
這話甫一出口, 江舒寧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慌張的看向紀旻敘,不自覺交疊雙手,撐大雙眸, 心裡怯懦卻強裝鎮定, 可一顫一顫的睫羽卻將她暴露了個乾淨。
倏地一下,她想到紀大人曾與她說過的話。
他叫她不要懼怕。
江舒寧心尖一鬆緩緩,吐了口氣。
「我總覺得紀大人待我很好, 像是兄長一般, 所以才這樣問」她垂著頭笑了笑,又道, 「若有冒犯, 舒寧在此賠罪。」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問,可越看紀大人, 她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是從前都沒有過的,以至於混亂之下,她才這樣發問。
紀旻敘怔了片刻, 他有些許意外。
他幾乎已經習慣了江舒寧的謹小慎微,可這句再簡單不過的提問,卻將他習慣了事撕開一道裂痕, 從裡到外,隱隱壓抑著的情緒也隨之一點一點開始坍毀。
他們確實是相識的。
南陵縣的林家, 曾經是他清暉堂的常客,林家那位自京師來的小小姐,還曾喚過他哥哥
明明是許多年前的事情,回想起來卻依舊明晰。
記憶中模糊稚嫩的臉,與現在面前的人, 漸漸重疊起來。
她於他有恩,他不能也不會忘記。
可她,卻不記得她他了。
那日在寶華寺,是紀旻敘認出來江舒寧,主動與慈恩主持請纓。
可她醒來時的眼神,是陌生而又懼怕的,對他只有膽怯敬畏。
在那刻,紀旻敘便意識到,她應該是不記得那個清暉堂訓科的兒子了。
一個不記得自己的江舒寧,一個沒有去過南陵縣,更不認識自己的江夫人。那段過往頃刻便消散的一點不剩。
令紀旻敘寬慰的是,那個先天體弱不足的姑娘康健了不少,已與尋常人無異。
他們以後應該是不會再有交集的,於是紀旻敘便時刻提醒自己,塵封那段南陵縣的往事。他沒有資格,也不該沉溺在過去。
可饒是如此,他也是有私心的。
他不希望那個曾經,黏著自己,待自己極為親近的林府小小姐,敬畏自己,懼怕自己。
從前喊他哥哥,如今喊他夫子,這似乎也不錯。
江舒寧見紀旻敘不回答,但臉色依舊,一如平常,那擔憂的心思也頓時消散了不少。她敞開胸懷,又接著道:「我以前是沒有這樣想的,可是您待我這樣溫和,在舒寧心中,確實是哥哥一樣的。」
她是有哥哥,可因為自己身體緣故,四歲之後便去了淮安,與自己哥哥江雲翥分隔兩地,除了書信往來,江舒寧甚至見都未曾親眼見過自己的哥哥。
但她模糊的記憶中,卻始終存在這一段對哥哥的想像。
她的哥哥,應該就是一個溫柔細緻,對自己處處體諒的模樣。
越和紀大人相處,江舒寧便越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思索起來,江舒寧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好笑,還有些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