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之後爸爸把瑪麗亞送回家,他叮囑我說:「別出去,我馬上回來。」
他果然馬上回來了。
過沒幾天,我私底下約會了瑪麗亞,她這一次穿得非常的漂亮。「肯諾」的寬褲子,藕色的,一件雪白的絲襯衫,一雙涼鞋,穿得那麼時髦,動作卻這麼瀟灑,而且這次一點妝
都沒有化,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還帶點少女介乎少婦之間的風韻。
我說:「我打聽過你了,你是一個出身更好的女子,怎麼會跟我爸爸搭上的?」
「你的語氣中,像是看輕了你的爸爸。」
「他的趣味很壞,他不過是運氣好,做生意賺了一點錢,喜歡女人。對於男人,任何女人都是一樣的。你浪費了你自己,你一定是知道的。」
「我知道。」
「因為你寂寞?」我問。
「你好像知道得很多,你年紀還很輕呢。」她笑一笑。
「我比別人看得多,我把讀書的時間省下來觀察人生。」
「讀書是很重要的。」她勸我。
「你呢?媽媽呢?」我笑問:「你們還都不是大學生?你們有什麼好下場?一個是棄婦,一個是情婦,都不能是善終吧?還比不上街邊的一個潑婦,可以拔直喉嚨,把那臭男人痛罵一番,出口烏氣。」
瑪麗亞笑了,笑看笑著,忽然像是被什麼嗆住了喉嚨,咳嗽了幾下,眼睛就紅了。
我說:「不過爸爸還是很喜歡你的,我看得出來,也許他也知道你與眾不同的地方,她送你禮物,那太不簡單了,他是一個算盤很精的人。」
瑪麗亞不出聲。
「但是你在他身上也得不到什麼,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愛情,這是其一,他的錢都在媽媽那裡,這是其二,他不可能再結婚,這是其三。其責你還是早早離開他好,人是有感情的,日子長久了,你的名譽也不好,趁現在時間短,你來個撇清,人家就無可奈何了。」
「可不是。」瑪麗亞還是笑,「你還是個孩子哪,沒想到說出來的卻可以是至理名言。」
「爸爸身邊少不了女人,他跟誰在一起都一樣,沒有你也會有其他的人,但是你未免太委屈大犧牲了一點。我調查過你,以你自己的能力與正當收入,你可以買比這更大的鑽石與更好的皮裘。」
「你是好言勸我,我明白。」瑪麗亞說。
我忽然想起媽媽,她們兩個人在某方面是很相像的,有點濫用感情,對世上的事大認真,這又有什麼好處呢。
瑪麗亞最後對我說:「你長大了,必然是個最瀟灑的女人,替我們出氣的,來,我祝你一帆風順。」
我向她學學啤酒杯子。
我真的有點喜歡她了。
我問爸爸:「你是怎麼認得瑪麗亞的?」
「朋友的朋友介紹的。開頭覺得她很好,後來便發覺她有點怪怪的。小梅,爸爸要出差到外國去一趟,大約兩個禮拜,回來趁機會把她撇掉,你看怎麼樣?」
我說:「她肯嗎?」
「不肯又怎麼樣?」爸爸反問:「你也知道她自己有事業,又不是職業情婦,她自尊心很強,況且大家都是成年人,難道她還會大鬧不成?」
我靜靜的聽著,做情婦也不一定有好下場。
爸爸去了,回來的時候果然是靜悄悄的,沒有驚動朋友,隔很久瑪麗亞打過一次電話來,她問我父親回來了沒有。我說回來了。
她那邊靜了很久,我提醒她,「他如果想見你,他自然會找你的。」瑪麗亞笑了,她是一個明白人,以後沒有再來過電話。從此以後她消失了。
是爸爸令她消失的,誰知道呢?或者他們早有默契,這麼短的一段故事,只好算是狹路相逢,與緣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