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態度很文雅。於是我又接受了這份工作,月薪?兩千八。連三千元都不肯給,典型的生意人。再文雅也還是生意人。他們的錢全活該留著給姊姊撈。
可是工作很清閒。他這個人也很規矩,他把我放在他的兩個女秘書一起坐。我光負責中文,但凡有中文關於鋼鐵業的訊息,便剪下翻譯成英文給他存檔案。工作至為簡單。
無論我穿什麼衣服,他都不多加註意,見面大家點個頭,連稱呼都沒有的。這麼太平的工作,簡直像個養老院,我又覺得不夠刺激。什麼都管不到。
那兩個女秘書與我並不友好,但相處得客客氣氣,一天八小時以上花在這間寫字樓裡,真是說不出的煩氣。看來我血中也流著與姊姊同樣不安份的血液,沒工作找工作,有工作又嫌工作。
我有時也聽女秘書們偷偷的說話:「……老闆已有太太的。」
「這也不稀奇。」一個說。
「但是他還有情人呢。」
「現在男人跟他們的祖宗也並沒有什麼不同,照樣的三妻四妾,只怕沒錢,有錢的話,女人們照樣的送上門去。你說是不是?」
「像咱們老闆這麼一表人材,恐怕你有機會的話,也來不及的送上門去呢。哈哈哈。」
「去你的!」
「誰不花男朋友的錢?你說!說穿了不過多花點與少花點的分別而已,不見得你與男友出去真的一人付一次帳那麼公道。有辦法的女人能叫男友送鑽石項鍊,沒辦法的只能吃頓飯喝杯茶,這點點分別。」
說得也很有道理,但難免淒涼一點,把女人的命運一言道盡。牡丹雖好,總得綠葉扶持。
另一個又說:「就算是男同事幫你挽一下重箱子,又何嘗不是利用了男人。男女要平等,談何容易!別做夢了,如此長久在打字機前埋沒青春,不如出外好好利用青春。」聲音很是厭倦。她們有時候也頗具感性。
「別說了,越說越悶。」
我假裝在翻閱畫報,彷彿沒有把她們的話聽在耳朵裡。
我的工作很輕易空閒,我寧願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多餘時間來思想。現在空得要命,回到家中大把精力,只好看電視來消遣,無聊得要死。
有時也看到姊姊在電視節目裡客串唱歌。她那歌聲真是不敢恭維,何止聽出耳油!不過她的相貌、身裁、颱風倒是一流的,在電視小盒子裡扭來扭去,節目是預先錄好的,我看見她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的表演,狠狠的白她一眼。
神經。姊姊早已患上自戀狂。
在寫字樓裡,我也會聽到一些令我震驚的秘密。
那一日我在解手,正想推門出洗手間,聽到我那兩位女同事的竊竊私語。
「──當然啦,是老闆女友的妹子,自然高薪得閒,無所事事。」
我怔住?誰?在說誰?
「老闆好寵他女友,要什麼給什麼,其實這次真多此一舉,每月撥三千元給她不就行了?何必天天來上班?頂辛苦的。」
我的面孔漸漸熱了起來。這不是在說我?
只聽得她們繼續說下去:「我也覺得奇怪,咱們老闆精通國、粵、滬語,無端端找個中文翻譯理
「我真羨慕人家好福氣;什麼事都有貴人相助。在中環,三千元一個月的工作也不是容易找得到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來坐著,有什麼不好?」
我悶在小小的洗手間裡差點沒昏過去。
聽到她們離開了我才敢出去。一到辦公室,連忙收拾自己的雜物,一聲不晌,也不辭職,忽忽便打一個包,離開寫字樓,那兩位小姐面面相覦。
我真覺得丟臉丟到「天不吐」去了。一個堂堂的大學畢業生──找份工作也找不到,要姊姊鬼鬼祟祟的拉關係。讓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