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松茂說。回到家,裕進攤開筆紙,?了印度墨,抄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作為奴隸,除出就你所需的時間,我還有甚麼可做?我無所事事,直至你傳召。我不敢質疑苦澀的離別時刻。也不敢用妒忌的思想,懷疑你去向,或做過些甚麼事……」他一伸手,無意中掀翻了桌子上一杯沙餾水,裕進「呵」地一聲,急急取起紙張,但已經沾濕。不似一般墨水,詩句並沒有溶化,字跡仍然黑白分明,裕進把它擱在一旁晾乾。祖母走過他的房間,「在幹甚麼,練中文字?」裕進抬起頭,「現在還有人寫信給女朋友嗎?」「當然有,若純靠電話電郵,郵政局豈非一早關門,還有,卡片、信紙、信封還賣給誰?」裕進笑。「盲目重視一點容易掌握的科技,自以為了不起,等於鄉下人戴了一隻石英錶,嘲笑別人腕上的柏德菲麗:『甚麼,還需上發條?真過時了。』」「謝謝你,祖母。」「裕進,做一個有文化的人。」老太太真有一套。信紙幹了。第二天,上完了課,他走到印子的家,把信放進信箱,剛想離開,有人叫住他,「喂!你。」裕進轉過頭去。他看到一個機靈的小女孩,約十五、六歲,穿著校服裙子,看著他笑。「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陳大哥。」「你又是誰?」「我是羅薩蘿。」「你中文名字叫甚麼?」「我沒有中文名字。」看仔細了,這女孩雪白面板,褐色鬈髮,鼻子高挺,分明是個西洋人。裕進吃一驚,莫非她們姐妹倆都是混血兒?「同誰說話?」小女孩身後走出一個瘦削的中年女子,朝裕進點頭。裕進連忙稱呼:「劉太太。」那位劉太太,可一點笑容也沒有,「你是誰?」裕進忽然想起印子父母早已分手,叫她劉太太似乎不適合,有點尷尬。「我是印子的朋友。」劉太太上下打量他,「她不在家。」「我下次再來。」劉太太卻問:「你是學生?」「已經畢業了。」第三章劉太太再問:「可有工作?」
裕進答:「正想開始找。」
劉太太唔地一聲,「羅薩蘿,我們上樓。」
那小女孩跟著母親回家。
真巧,或是真不巧,不過是來送一封信,卻碰見了印子的母親及妹妹。
伯母對他不假辭色,好象不大喜歡他。
裕進忐忑地回家去。
電話接著來了。
裕進在淋浴,祖母敲門:「你女朋友找你。」
裕進答:「早知叫那些美人兒別纏住我。」
連忙用毛巾裹著身子出去聽電話。
「來過了?」
「是。」
「見到她們了?」
「是。」
「謝謝你的信。」
裕進傻笑。
「我的父親,是一個澳門出生的葡萄牙人,會說中文。」
「你完全像華人。」
「妹妹比較像外國人。」
「你的天主教名是甚麼?」
「馬利亞。」
「真動聽。」
劉印子笑起來,「媽媽說你叫她劉太太。」
「不是嗎,該叫甚麼?」
「我爸不姓劉,他姓羅茲格斯,劉不過是我同自己取的姓氏,方便工作。」
「印子呢?」
「是孟小姐幫我改的名字,我讀書時根本沒有中文名。」
「你媽媽祖籍是哪個縣哪個鄉?」
「我不知道,但是她會講廣東及上海話。」
裕進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忽然之間,他聽到她飲泣。
裕進吃驚,「為甚麼哭?我馬上過來。」
他掛上電話換上衣服趕去。
印子一個人在家。
僭建天台房子比想像中整齊得多,她斟茶給他,西式茶杯上還繪著金龍,還是外國人最喜歡的瓷器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