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為了愛情,熱血上頭,總想著一輩子能走下去,到後來,一別兩寬,走到盡頭。
李月秋有一瞬間的愣住,半晌神情複雜,“嬸,你不也捱過來了?”
董慧是下鄉的知青,嫁了陳立根的父親留在了桃源村,陳立根父親不在之後,不是沒有人上門來勸過她要讓她改嫁,不然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還都是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日子是捱不過的。
但這些都不是董慧說今天這些話的緣由。
暖風佛過,院子裡嫩綠的枝葉搖擺著打了個溫柔的弧度,盪出漂亮的波紋,李月秋半垂下眼眸,兩排長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卷翹的小梳子,她沒去看董慧的神色,抬手攏了攏耳邊的頭髮,稚嫩嬌豔的臉盤,瓷白細膩的一張美人面讓人恍然隔世。
她玫瑰色的唇輕啟,“我不是我母親。”
***
陳立根是在天黑的時候才扛著一袋糧食進屋的,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整個村子幾乎沒有亮著油燈的人家,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這個時候,村裡的小道也不會有路燈。
陳立根習慣了這樣的黑夜,走路走的很穩當,他進屋的聲響十分安靜,一點聲響都沒有,像是陳家院落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要不是陳山水和董慧還在廚房待著,他這麼悄無聲息的進來,怕是會被家裡人以為進了什麼壞人。
陳家窮的叮噹響,不會有賊來偷這個破爛地,賊也不稀罕來,大概觀光的也只有老鼠,陳山水看到門口的黑影,下意識就拿起柴刀,這是他一個慣性的反應。
等一細看,是他哥,把柴刀放下,“哥,你咋進屋沒個聲響氣。”都進來了,也不出聲,他還以為是不是那些欺負他家的人又上門來了。
陳立根的眼眸極快的在一個屋子處掃了一眼,他把糧食放到牆角,不吱聲,抹了一把腦袋上汗津津的汗水,轉去水缸處沖洗,捧著一捧手直接潑到臉上。
院子裡響起了水嚦嚦的聲音。
沖洗完他直接把上身的衣裳脫了,搓洗了幾下褂子,擰乾水,大步朝牛棚走去,準備休息。
然而進了牛棚不到三秒,他像是被蛇咬到一樣,呲溜一下轉身就踏了出來,徑直走到廚房,擰著濃黑的眉,語氣隱約不穩,“誰進我哪了?”
陳山水打了個哈欠,他今天的活計重的厲害,困的厲害,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他用火鉗夾著火炭幫董慧燙鞋墊子,不明所以。
“什麼?我沒進啊,哥,你咋的了?”他就在他哥前十多分鐘左右回來的,一回來就窩在廚房,別的地都沒挪過。
哥現在住那裡就一個牛棚,除了一張席子和稻草,四面鏤空,啥都沒有,這咋的了?雖然哥搬到了牛棚,但平常不都進進出出的嗎?進沒進有啥的。
火炭燙到布料上升起一股微微的焦味和白煙,董慧趁著火炭離開之後,用剪刀咔嚓一剪布料,在燙過的地方又覆上一層布料,用針線縫上,她視線不離手中的東西,“我也沒進。”
陳立根咬牙,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娘,我髒衣裳你給我洗了?”
董慧低頭做事,手裡戴著頂針,往鞋墊上打了幾個絡,“我已經快七八年沒給你洗過衣裳,不是我洗的。”
小時候大根和山水的衣裳都是她洗的,但等人長大了,現在家務活是山水一手包攬,大根的衣裳她早就沒洗了。
這下陳山水清醒了,猛然察覺到古怪了,聽明白是啥事情了,那吃驚的表情一點也沒遮掩,李家多寶貝李月秋他是曉得的。
他伸長脖子視線躍出門口,看向已經滅了蠟燭,黑漆漆的屋子,用試探的語氣問:“哥,你髒衣裳被人洗了?”他今不在家,剛剛才回來,他沒洗,娘也沒洗,那麼洗了他哥髒衣裳的只剩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