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幾十枚鋼針,從他的耳垂一路往上,扎進他的皮肉,刺穿骨骼,攪渾思維。
不同場景如迅速翻頁的幻燈片,在他腦中連番跳躍閃現,難以選擇,無法中止。
幻燈片中的主角是書與不斷變化的方程,亮白色的方程式從天幕上往下寫,寫過群山大海,鋪滿整個視野;配角是他的父母、梁崇、周子睿、孔教授,以及其他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人在方程中游走,寧亦惟想抓住他們,繞過了一道道障礙,開啟一扇又一扇數字製成的門。
開啟最後一扇門,寧亦惟看見一雙腳,穿著籃球鞋,往上是運動短褲,籃球背心,最後是一張臉。
夜店外的那名男子衝他微笑著的臉。
寧亦惟滿頭大汗地驚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
他在醫院。床邊的簾子沒拉,對面牆壁內鑲的夜燈亮著,照著沙發床,和上頭躺著的梁崇。
寧亦惟平穩著自己的呼吸,盯著梁崇發呆。
梁崇腰上蓋了一層薄被,面向著寧亦惟的方向。沙發床太窄,他睡得好像不太踏實,眉頭皺得五米開外的寧亦惟都能看見。這幾天醫院病房緊張,大套間都住滿了,住院部只有一間普通病房還空著,沒有陪護房,只有沙發床。
寧亦惟心想,梁崇這麼養尊處優,躺得來沙發床才怪呢。
閉上眼睛,寧亦惟又突發奇想,梁崇會這麼心甘情願給孔傯守夜嗎?
肯定不會。
寧亦惟覺得仰躺不舒服,便翻了個身,誰知耳後忽然一陣鈍痛,面板隨即變得熱熱的,似乎有什麼液體緩緩滑下來。
或許是傷口又流血了,液體緩緩浸透了紗布邊緣,但寧亦惟不想按鈴叫人,因為梁崇這個人脾氣有點大,被吵醒了會不高興的,雖說很多人看不出來。
寧亦惟挪到床邊扯了兩張紙巾,墊在紗布下面,希望血不要流到枕套上。
方才梁崇又找了醫生幫他看過傷口,醫生說寧亦惟的傷比較棘手,因為並不深,實際上刮傷比割傷多,沒辦法縫針,只能消毒後等自然癒合。
寧亦惟的傷口一直好得慢,運動神經也不好,小時候每次上體育課都摔得渾身傷。他父母沒什麼文化,心疼歸心疼,卻沒想過帶他去檢查。
後來有一回,梁崇的母親康敏敏看見了,問起時覺得不對勁,帶寧亦惟去自家開的醫院做了檢查,知道了寧亦惟是遺傳性的凝血功能障礙,便讓醫生開了單子拿給學校,才讓寧亦惟免受遍體鱗傷之苦。
寧亦惟的父母都是初中畢業,十幾歲從山城出來打工,由老鄉會介紹認識,戀愛結婚,在d市紮下了根。
和人合開超市之前,寧亦惟的爸爸寧強在一家機械廠的流水線上做工人領班,媽媽陸佳琴則在梁崇家當住家保姆,負責簡單的家政和雜務。陸佳琴做事勤勤懇懇、為人老實本分,給康敏敏做了兩年保姆,每個月只休四天假,寧亦惟和寧強都沒見過樑家人的面。
寧亦惟和別的小孩不大一樣,他討厭出門玩鬧,也不喜歡自己的同學,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學習。他八歲進了郊區一家民工子弟學校,成績太好連跳了兩級,又因為競賽成績突出,被市重點小學的校長討了過去。
而他第一次去梁崇家,便是在四年級結束,即將去新學校就讀的那個暑假。
當時寧強的突然被分配到北方一個新的分工廠去,帶半個月的新工培訓班。雖說寧亦惟的自理能力不錯,畢竟才十歲,陸佳琴不可能放心讓他一個人在家,只好向康敏敏說了家裡情況,希望老公不在的這十幾天,東家能通融一下,讓她每天晚上回家照顧兒子。
康敏敏聽陸佳琴說完,當即提議讓寧亦惟直接住到家裡空客房中,既不會讓寧亦惟白天吃飯沒找落,又省卻了陸佳琴每天跨半個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