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嘗不是這樣想。
轉世重獲新生,他正在經歷重來、珍惜的機會。
但有多少人、多少事,仍是自己無能為力的?
舒明達仍舊要重複前世的路。是知己,便更明白沒得改。
他尊重。
除了知己,近日來往並好感倍升的人呢?
唐栩能否想見,自己將在八年之後病痛纏身、與妻兒離散?
黎兆先能否想見,自己將在女兒出生之後迎來與妻子天人永隔的殤痛?
他可以在先知的情形之下改變自己的路,卻毫無改變別人命途的把握。
一個人的生死,豈是別人可以左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人只為己,亦該天誅地滅。
這之間的度,最恰當之處在哪一點?
若生離死別是定數,他能做的,是讓先走的人更安心一些。若非定數,先走的人是遭了暗算,因著留意,或許能察覺。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憑你是怎樣的人,路都要一步一步走,塵世聚散是必經的善果、苦果,總要逐一品嚐。
.
夜色已深,廖文詠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中。
他眼下在舒明達手下當差,身份不過是二等管事。但說心裡話,他回過味兒來之後,很有些近乎討到便宜的慶幸:錦衣衛指揮僉事的手下,任何事都是行之有效,只幾天而已,他就看出,上面及身份相等的那些管事的執行力、行動力都屬一流,能容著他,已是難能可貴。
為此,時不時地露怯,他打心底不當回事,有不懂之處就問,別人看他心誠,倒也不會甩臉色,都會言簡意賅地點撥。
這樣一來,辛苦一些又何妨?
真的。他挺知足的,且感激程詢給他安排了這樣好的去處。原本那可是非生即死的處境,能活著就已不錯,何況眼下?
廖文詠換了身衣服,正要喚人打聽父親去宮裡的情形,母親派人來告訴他:芝蘭偷偷地溜出家門,找到南廖二小姐跟前,不知道說過什麼話,結果是被南廖的人送回家中。
母親已經不想再理會女兒的事了,要他擔負起責任,給予相應的發落。
廖文詠聽下人說完,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生氣,他真不生氣——家裡已經不會有更糟的事情出現,還有什麼值得動怒?
“把人帶過來,”他說,“我當面跟她說說話。”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廖芝蘭被帶到他的書房。
廖文詠遣了下人,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會兒,問:“去做什麼了?”
……“廖芝蘭垂眸看著腳尖,是打定主意不發一言的態度。
廖文詠思忖多時,一笑,“我不好過,誰都別想好過——你是安的這個心吧?瞧你這會兒的德行,定是無功而返。既然如此,你也該死心了吧?——嫁入程家,是不能夠了。這個夢,該醒了。”
廖芝蘭仍是沉默以對。
“我還能跟你說什麼?”廖文詠苦笑,語氣卻是輕而堅決,“往後便是爹孃肯縱著你,我都不會坐視。你的親事,我會斟酌著當下家境請示雙親。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得有個自知之明。你別再上躥下跳地讓爹孃心煩讓我厭憎了,成麼?不然,我明日就把你許配給家中的三等管事——日後一眾下人還有另謀高就的機會,北廖卻是不成了,能活著就不錯了——你要是再看不清楚這一點兒,就真不能怪我不顧兄妹情分了。”
廖芝蘭死死地咬住唇,抬了眼瞼,不甘地望著兄長。
廖文詠的情緒仍是不見起伏:“你怎麼樣個心緒,我不清楚。我只清楚,近日過得疲憊至極,但也常有慶幸之感。沒你從中作亂的話,我起碼要到幾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