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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晨抬起胳膊擋住眼睛。他感受到了金光的灼熱,就好像天空中的太陽被千面鬼伸手攫取,放置在眼前。
千面鬼明明是邪修,如今又異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他的術法卻像極了神明,有種輝煌莊嚴的感覺。神威浩蕩大概就是這幅景象。
臣晨溼透的衣服蒸騰出白煙,越來越高的溫度讓他意識到情況不妙。
金光盛到極致竟然變成赤紅烈火,從法陣之內蔓延到法陣之外。整棟大樓都在燃燒。
臣晨看見地上的血水在瞬間被烤乾,晾衣繩燒成灰燼,晾衣架正在融化,水泥地面寸寸皸裂,地上散落的零碎皮囊變作飛灰。
遍體金光的十幾個千面鬼盤膝而坐,誦唸經文,震盪梵音,巍峨如高山,莊嚴如神佛。他們在殺人,卻又好像在超度。
這就是千面鬼真正的實力嗎?利用地獄業火,藉助太陽神威,蕩平一切魑魅魍魎?
這是神,不是人!
臣晨近乎絕望,卻又想起什麼,連忙轉頭看向梅雨軒。此時此刻,唯一能與這些千面鬼抗衡的只有梅雨軒。
梅雨軒的面容也被灼燒,幾縷頭髮化為黑灰散落。他身後是萬丈烈火豎立而成的高牆。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玻璃被燒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窗框一一掉落,發出轟響。整棟樓都處於崩塌的臨界點。
呂亦涵製造的火災只是幻覺,但千面鬼製造的火焰卻實實在在能焚燬一切。
臣晨趴在地上,把頭埋進臂彎,藉著一絲縫隙往外看。
梅雨軒,你還在等什麼?你也無能為力嗎?你果然名不符實?臣晨在心裡焦急地吶喊。
梅雨軒丟掉手中的赤色長刀。
刀由鮮血凝成,落在已變成火海的天台,很快就蒸發成一蓬血霧。
盤坐在地上的十幾個千面鬼齊齊看向梅雨軒,露出輕蔑的笑容。他們半面莊嚴神聖,半面詭異邪惡,似人似鬼,似佛似魔。
梅雨軒用鋒利指甲割開自己兩隻手的手腕,將鮮血灑落天台。
他想製造又一個血海,讓自己成為這個戰場的主宰。但血液剛落入火焰就被燒成煙氣。
十幾個千面鬼桀桀低笑,目露嘲諷。
臣晨心絃崩斷,知道大勢已去。他把闢火珠含在嘴裡,匍匐在地上,緩緩爬向蟄伏在水罐中的鬼面蛛。即使要死,他也要想辦法殺了那隻蜘蛛,幫梅希望報仇。殺不了,死在蜘蛛腹中,也能跟梅希望做個伴。
弱者逃避不了死亡的結局,但他們至少能給自己挑一個好的墓地。
這樣想著,臣晨不由苦笑。
轟隆隆,大樓內發出一陣巨響,也不知是哪個樓層或者陽臺被燒得坍塌。
梅雨軒伸出兩隻手,讓自己的鮮血源源不斷地滴落。縱使每一滴血都會在火海中被燒成煙氣,他依舊不曾停歇。
這根本就是無用功!一個人的鮮血澆滅不了整棟樓的火焰!臣晨一邊爬行一邊在心中腹誹。
梅雨軒高大的形象早已分崩離析,在臣晨心裡,這人就是個徒有虛名之輩!
然而爬著爬著,臣晨竟感覺到周圍的高溫在消退,面板不再有灼燙感傳來。
發生什麼事了?
臣晨抬頭看去,瞳孔不由緊縮。
只見從梅雨軒手腕裡流淌的鮮血已不再是紅色,而是黑色。它們落入火海,不曾被燒成煙氣,反倒凝成一條條蛇形溪流,在地上蜿蜒爬行,緩緩蠕動,密佈成一張蛛網。
金光閃閃的法陣被蛛網切割成碎片。
黑色溪流覆蓋的地面很快就不再有火焰燃燒,反倒冒出汩汩陰氣。
這些陰氣或濃或淡,或深或淺,四處蔓延,引發溫度的驟降和寒潮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