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詩出自《詩經·唐風·葛生》,兩句是疊句,表達同一個意思:夏日白晝灼灼,冬季夜長如水。百年之後共眠一穴,與你黃泉再聚。
這本是悲哀而哀婉的悼亡詩。但周芊的語氣改變了詩的原意。她每句詩都用了疑問的語氣。於是這兩句詩的意思變成:我們可以生當同室,死當同穴嗎?
這是非常委婉的表白,需要一定非常不弱的理解能力才能讀懂。
好在譚紅塵的理解能力並不強,而且他也沒注意周芊語氣。他只以為周芊是想找他討論這兩句詩。
事實上,譚紅塵很喜歡古詩古詞,而且他自己也曾照著詩人的作詩節律編了一些詩出來。
查慎行寫了一首《周夜書所見》,其中兩句是“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少年眼中的星辰,永遠滿載美好與憧憬。它遙遠,它明亮,它永不凋零。
可是,它不應該存在於不可觸及的天穹之上嗎?這首詩裡的星辰,怎麼會在河裡?
那時的譚紅塵會背詩,但卻不能理解詩本身的含義。等到他大一點了,學懂的字詞多了,方才明白,這裡的“滿河星”是比喻:風吹在河面,泛起的漣漪與花白,像一河的星辰。
這首詩給了譚紅塵一定的啟蒙,讓他體會到詩詞本身的博大精深。
於是他開始閱讀各類古詩集,許多生僻的詩句他也能信手拈來。
當然,他和顧銘相比還是存在不小差距。顧銘是天生記憶力強,只要是被他背下來的詩,基本上不會忘記。而譚紅塵的記憶力不好,雖然能記住很多詩,但時間一久就忘記了。
他讀過《詩經》,拉通瀏覽過全部311篇古詩,其中讓他記憶深刻難以忘記的只有兩首,《葛生》與《采薇》。
他無論何時都記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以及“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譚紅塵最初喜歡藍晨雨,卻並非只喜歡她的美貌與氣質。最主要的是,這個女孩和他有相同的愛好。
古風與古詩。
藍晨雨能唱古風歌,而且聲色優美,節拍精準。她還會背《詩經》,譚紅塵第一次聽到有人吟誦《葛生》,便是出自她的唇齒。
現在,譚紅塵又一次聽到了《葛生》,出自周芊之口的《葛生》。
他的心緒變得激動起來,忙說:“周芊,你也喜歡《詩經》嗎?”
周芊的眉梢輕輕顫了一下,像是失落,而這分失落裡,又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她靜默片刻,面無表情地說:“只是忽然想到了這首詩,忍不住吟誦了出來。”
譚紅塵瞧著她淡漠的表情,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他壓下心緒,勉強笑道:“周芊,你想問我什麼?”
周芊道:“沒什麼,忙你的去吧。”
譚紅塵錯愕地點點頭,遲疑著往顧銘那邊走。
顧銘已經把燒烤架子架好,並且已經添了煤,澆上助燃劑,生起了火。
他的準備非常齊全,除了燒烤架子,他還準備鍋子,瓢子,筷子,盤子,油鹽醬醋米,並且連防止油濺到自個兒身上的圍腰都準備好了。
他看到譚紅塵過來,便微笑著說:“譚紅塵,你帶個大水瓢裝滿米去河那邊看看,如果河水好的話,就淘一下米,再撿幾個石頭回來搭一個煮飯的灶。”
譚紅塵現在閒著,很樂意做這些事情。而且他很細心,不忘問一下“你帶的煤炭夠嗎?要不要撿些乾柴回來”。
顧銘微笑道:“我帶的煤炭只夠燒烤用,煮飯需要另外撿柴。但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了,撿柴的事情交給史懷瑜他們去做。”
譚紅塵又問:“那需要摘野果和野菜嗎?”
顧銘問:“你認得野果和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