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有著那樣不堪的家族。
她對他說過,蔣家長房的人,誰娶了誰倒黴。
他對她說過,董家的人,誰嫁了誰倒黴。
這樣說的時候,就都已打定主意離開,只是不知對方也和自己一樣。
從北地回到京城,再到背離家門,大概有一年左右的光景。
仔細想想,他是在回到董家著手退親一事期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心跡。
最初,不願意承認。
隨後,一次次地想:為何是這般的陰差陽錯?
如果在她與丁楊定親之前便心動,那麼,不論如何,都會與她表明心跡,問她願不願意與等自己離開那個所謂的家,攜手餘生。
末了,便是深深的無力感:從小就與他疏離相待的女孩,怎麼可能看得上他?他又能給她什麼?
閒來站在畫案前,想用作畫緩和煩躁的心境,對著畫紙,常常會無意識地勾勒出她的側臉輪廓。
但能畫出的,也只有側臉的線條,怎樣都描摹不出她的眉眼、神采。
迄今算是畫成的她,只有那幅江南煙雨圖中她的背影。
世間情緣,不是你心動就能如願。他很明白這一點。隱約聽聞她親事生變、與家族決裂,便想,不妨等一等,日後再看有無緣分。
可是,他離開家門之後,她已不知去向。
原本並沒打算長時間四處漂泊,因為這一訊息,踏上計劃之外的旅程。
去的地方,算是與她有關——
他從北地回到京城,和修衡哥、薇瓏一起去葉先生那裡看她,盤桓終日。
當日晚間的宴席間,她和薇瓏詢問北地有沒有特別好吃的點心、菜餚——姐妹兩個一樣,都是小吃貨。
他照實說了,隨口問她,你要是有時間走南闖北,想去哪裡?
她想了想,笑說我出門遊走的話,少不得先去一些地方,嚐嚐那些地道的名菜。
他問:都有哪些?
她說:陝西的羊羹和鍋盔、贛南的小炒魚、柳州的螺絲雞、安陽的扣碗酥肉、杭州的西湖醋魚、蘇州的蔥烤鯽魚、揚州的清燉蟹粉獅子頭——應該都是值得前去品味的。
頓了頓,大眼睛忽閃一下,又說要先去嘗羊羹和鍋盔,最後自然是要留在江南,那邊好吃的多,風景怎麼也要一兩年才能看夠吧。
他就笑了,說居然跟我想的差不多。
葉先生揶揄他們,說你們兩個沒正形的,別把薇瓏帶壞才好。
薇瓏卻是託著小臉兒,滿臉憧憬,說我要是也能四處走的話,一定也要去這些地方看看。
她笑說沒事,我要是能去,就能替你看、替你嚐嚐那些好吃的——把他的話先一步說出來。
後來,他曾刻意前去的地方,正是她所說過的那些。
在陝西的那段日子,一面觀望著生母的情形,一面請友人幫忙留意她的訊息。
逗留了很久,其實有等她的意思。只要她到陝西地界,他就能獲悉,與她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