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深衣,頭髮仍是如男子一般利落地束起,腳上一雙薄底小靴子——這是她覺得最舒服的裝扮。
她時不時走進古董、紙筆、香露鋪子,或在小攤前駐足,興致勃勃地觀看鋪子裡、攤位上的各色物件兒。
他沒什麼興趣,但也沒有不耐煩,總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側,聽著她與夥計、攤主說話。
半日下來,她什麼都沒買,董飛卿也沒數落她。看得出,她意在打聽京城如今的行情,和別處比較一下。
午間,董飛卿帶她去了一家邯鄲人開的飯館,點了招牌菜紅燒骨酥魚、清蒸肉沫蛋和淡菜蝦子湯。
“這兒只有這三樣做得好。”他跟她解釋,“如果和以前一樣的話。”
蔣徽的大眼睛微眯,“骨酥魚真做得好的話,只點這一道就行。”她最愛吃的就是骨酥魚,他帶她來這裡,算是歪打正著,合了她心思。
飯館並沒變——他記得的這三樣,做得極佳。
大快朵頤之後,蔣徽說:“以後還要來。”
董飛卿莞爾,覺得她笑得像只心滿意足的小貓。
下午,情形與上午大同小異。
傍晚,蔣徽走進一間古董鋪子。鋪子是一棟二層小樓,江南人開的,裡面的格局,竟與她在江南當差的鋪子相仿。
她走進去之後,便有些恍惚,在一樓轉了一圈兒,對殷勤招呼自己的夥計視若無睹。
夥計並無尷尬、失望之色,建議她到二樓看看。
她總算聽到了耳裡,點一點頭,步上樓梯的時候,回眸望去。
董飛卿閒閒地走進門來,腳步稍稍一滯,望向櫃檯方向。
這片刻之間,他與重逢當日的他身影重合——
那天一大早,老闆派人傳話:翌日一早得空,要過來查賬。比起以往查賬的日子,提前了十來天。掌櫃毫無準備,瞧著沒理出脈絡的賬目欲哭無淚,看到她,雙眼放光,當即賞了二兩銀子,讓她暫且擱下手頭的事,一日內把賬目梳理清楚。
她無所謂,收下賞銀,站在櫃檯後翻賬冊、打算盤。有客人進來,自有夥計應承。
到傍晚,江南的斜陽晚照、綺麗霞光無聲入室。
做好賬面,她擔心出錯,全神貫注地從頭到尾查閱,用心算查驗有無差錯、疏漏。
門外低而剋制的兩聲咳嗽之後,有人走進門來。
一名夥計迎上去,殷勤地招呼。
那人進門之後,不消片刻,散漫四顧的視線便有了焦點,落到櫃檯後方的她臉上,鋒利,直接。
她無法忽略,抬眼望過去,心頭猛地一震。
是他,又不像他:面色是病重才會生出的蒼白,眸子漆黑明亮,閃著給人十足的壓迫感的光芒。
分明是心有殤痛、心緒暴躁的人的意態。
對視片刻,她低下頭去,繼續做手邊的事。
他不知怎麼讓上前招呼的夥計噤了聲,隨即,踱步到櫃檯前,靜靜地,饒有興致地審視她。
易容之後的樣子,她不知道他能否識破,心裡倒是十分坦然。
掌櫃的明顯是一頭霧水且滿心不安,但一直沒出聲,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冷眼阻止了。
良久,他抬手,用兩根手指的骨節敲了敲櫃檯。
她抬眼相看。
他用手勢告訴她:我到外面等你。之後,也不管她是否明白,轉身出門。
暮光四合時,她走出店鋪,一眼就看到坐在斜對面茶攤喝茶的他。
她回往住處。
他隨行,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路上,她買了現擀的麵條、滷菜。的確,她廚藝很好,但為自己開伙的時候,不過是下一碗麵、蒸一碗飯,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