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裴氏,臉上的笑容完全就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了,微微沉默了一瞬後,裴氏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六娘一個小孩子,她回趟家,哪裡有讓長輩因為她專程回來等的道理。還是等六娘回來,我親自帶她去陸府給阿孃見個禮便是了。”
讓自家的孩子去別人家拜見嫡親的祖母,這事放到什麼地方,都透露出一種令人微妙的不妥來,偏偏,若是追根究底,其實還是徐國公夫人賀氏這兩年都一直住在陸府,陪著病病殃殃的陸府賀氏的緣故,只是,畢竟都是長輩,這話也就不太好說了。
蕭華聽了,想起女兒和母親之間的那點衝突,也覺得自己之前的提議有些不妥,便點了點頭,打算依著裴氏的意思來了。
一家人也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很快,蕭華去上朝,蕭恆繼續去翰林院做他的圖書管理員,蕭悟也被打發出門去了書院,蕭家頓時只剩下了一個裴氏,稍微理了理家中的事務,想起小女兒要回來了,便完全沒了旁的興致,將管事的全都打發掉,乾脆起身去了蕭燕綏的院子裡,看著清理一新後、書房、臥室裡的傢俱彷彿都在發光的模樣,裴氏卻依舊處處都能挑出不合心意的地方,穩穩的坐在那裡,便指揮著婢女僕從繼續收拾,基本算是把對女兒的滿腔愛意全都投注在了收拾她的房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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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一座臨水的別院中,草木千株,亭臺樓閣隱在其間,便是秋日浸染,依舊透著一股茂密如蔭的雅趣。
不過是一段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柳潭卻幾乎是亦步亦趨的扶著李文寧緩緩走過來,面上滿帶關切之色。
李倓原本坐在亭中,聽聞腳步聲後,立時轉過身來。
看到柳潭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李倓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識的落在李文寧一身輕便衣裙遮掩下,看不出絲毫弧度、彷彿依舊十分平坦的小腹。
被自己的弟弟這般目光炯炯的盯著,饒是以李文寧的灑脫,一時間,也有一瞬的赧然,她隨手輕輕的推了柳潭一把,低聲笑道:“我沒事的。”
此前一向處處以李文寧為先的柳潭,在這會兒也終於堅持了一下自己,比平日裡更加柔聲的輕聲勸道:“都說頭三個月最是需要小心--”
柳潭微微側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李文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個男人平時一向好說話,尤其是在李文寧的面前,便彷彿真的沒有半點脾氣一樣。初初得知李文寧有了身孕的時候,更是整個人都驚呆在了那裡。
不過,大概是即將為人父的欣喜和激動,終於讓柳潭也變得稍稍堅持了一些--即使不為他自己,總要為尚未出世的孩子考慮。
當然了,面對李文寧的時候,這點慈父情懷,整個就變成了為了孩子苦口婆心的勸說,真要讓柳潭直接強勢到去幹涉李文寧這種事情,他依然完全做不出來便是了。
若是以往,李倓一個尚未成親的年輕人,可能還不會對自家阿姊有了身孕這種事如此敏感。偏偏,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東宮之中,備受太子李亨寵愛的張良娣,同樣也有了身孕。
一時間,東宮內的風聲彷彿都隨之變了。
尤其,不說張良娣的孃家身份,單就她如今乃是東宮位分最高的女人,再加上太子李亨的寵愛一事,便足以打破東宮昔日那極其脆弱的平靜。
李俶乃是太子長子,還是玄宗眾多孫輩裡的第一個皇孫,從小便入了玄宗的眼,可謂是備受喜愛。如今李俶也已經在朝中身兼要職,自然不好輕易脫身。
——真要說起來,李倓今日單獨約了阿姊李文寧出來,其實也有同她透個底的打算。
李倓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快走幾步迎上前去,個柳潭動作一樣,輕輕的扶住了李文寧另一側的手臂,同時忍不住的輕聲勸道:“阿姊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