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賣爐箅子的生意好,連旁邊那賣豆腐腦的攤子都跟著紅火起來,這家買兩張爐箅子,在去旁邊喝個豆腐腦,然後再慢悠悠地趕集,誰家的蘋果下來了,哪塊又來了生面孔?那個描眉畫眼趕集的是誰家的新媳婦?
尤其是趕上快過年的時候,來集市的商販又格外的多,有那什麼跳樓甩賣的,工廠大放送,一雙棉鞋三十塊錢,給閨女買上一身新衣服也才一兩百塊,自己算計著再花十塊錢買條絲巾,就當過年是添新衣了。
後來,後來日子就變了。
丈夫在建築工地上出了事,工地雖然賠了錢但有限,徐茗到處找親戚朋友借錢籌錢做了手術,家裡的底子也掏空了。
因為這一遭,丈夫截肢拄著拐,再也無法出去幹活賺錢,全家的擔子都壓在了徐茗的身上,賺錢養家,供孩子上學,還得還債。
當時還有人偷著勸徐茗跑了吧,你一個女人守著兩個拖累,那時候徐茗還算年輕,再找個人嫁了不是很容易?你要是心好,把孩子也帶走,那都是對他們家仁至義盡了。
自家男人結婚後都沒和她紅過臉,家裡什麼也都是她說了算,原本一家三口也算得上幸福美滿,只不過一遭遇難就各自飛?徐茗不願!
人活著比什麼都強,她又年輕,欠下的債早晚是能還清的。徐茗就那麼守著丈夫孩子,早上出去打工前做好飯,丈夫中午自己熱一下,閨女也懂事。
家裡要吃飯,孩子要上學,丈夫的醫藥費,還有親戚朋友們的債務,那時候徐茗只覺得身上揹著山一樣,有點喘不過氣,那時候也有過一了百了的心思,想弄上一包老鼠藥,全家都吃了,也沒這麼些煩惱了。
但看著丈夫每日對自己噓寒問暖,閨女講述著學校裡的事情,還有那些慨然借錢也不催著還錢的親戚朋友,她咬咬牙又走了下去。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
徐茗的記憶戛然而止,她中斷了對過去的回憶。
舀了一勺蒜碎,又加了辣椒油,碗裡的豆腐腦色彩斑斕,更加的亮眼。
滷子裡夾了辣子,重新入口,更帶了一份辛香,吃的人有些發熱。
就著一碗豆腐腦,兩個爐箅子一會兒就下了肚子,渾身都感覺在發汗。
徐茗起身把碗盤送到灶間去,跟洛櫻打了聲招呼。
她拿出手機檢視今天僱主家的地址,要過年了,今年差不多能把剩下的欠債清完,讓借錢的親戚朋友們也能安心過年,閨女上大學不用自己操心,但徐茗想著,閨女是走出去的人,之後就給閨女攢個買房錢,以後不管做什麼,有房子就有底氣,有家在。
人這一輩子,沒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
洛櫻早上做的是鹹口豆腐腦,豆腐腦本身無味,是甜是鹹,都是看加的料。不過影視城本身就位於北方,食客們吃甜口也是吃習慣,洛櫻要是真的做了甜豆花或是川蜀豆腐腦,只怕不合食客的口味。
等送走了今早的食客,洛櫻看著所剩無幾的豆腐腦還有乾乾淨淨的調料罐子,和自己吃剩了半個的爐箅子,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來。
洛櫻九歲入宮,十一歲被師父收為徒弟,算是正式邁進了御膳房的門檻。
十五歲她做的一道糕點受了先帝的誇讚和太后的賞賜,算是正式入了這兩位的眼。
其後太后時常派人點了她的名字來做菜,她在御膳房春風得意,也如履薄冰。
天家喜怒捉摸不透,更何況一著不慎便是牽扯到身家性命。
那個時候師父看著她的眼裡都是濃濃的擔憂,她太有天分,也太顯眼,太容易被做成靶子。
不過洛櫻從未敢有過驕矜自得,越是得了好處,越是名頭響亮,她愈發地沉默,一心投於廚藝,見著誰都是冷淡端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