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向來冷靜到很少能掀起波瀾的人來說,這種混亂是足以讓他感到詫異的,他只能強行命令自己忘掉剛才的事,轉而去想其他問題。
自從他走進這棟房子,看見他們角角落落的回憶,再到仲星燃醉醺醺地喊他老婆,這一切都讓他熟悉又陌生,且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五年後的他們,和五年前的他們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相處方式。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或許是時針撥快了一段時間,讓這五年成為轉瞬即逝的回憶,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止是這樣。回到他們以前的住處之後,這種認識就更加清晰了。
如果說五年前的他們,和五年後的他們是不一樣的靈魂,那五年後的他們去哪兒了?
就這麼消失不見了嗎?
還是說,他們並沒有消失,而是和五年前的兩個人互換了身體?
原本這個問題,只在剛來到這裡時短暫地困擾過他,但當時他自顧不暇,便沒有去細想。聽起來是很戲劇化的猜測,但穿越本身就充滿了戲劇性,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他開始漸漸感到好奇,好奇五年後的他們是怎麼相處。
原先聞紀年很抗拒去想這個問題,一來他曾經真情實感地厭惡仲星燃過,仲星燃對他也是一樣,二來第一天到這裡時,淞南的那棟房子帶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他不敢去深入想像。
畢竟跟一個自己最討厭的人,生活在一間情/趣房間裡,別說是直的還是彎的,是個人都接受不了。
當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營業,完成對賭協議,然後離婚。
至於離婚之後要幹什麼,他連想都沒有想過,也許還是孤身一人拍戲,工作到四十歲之後就去環遊世界吧。亦或者存一些錢,去貧困地區當志願者,不過按照他現在的知名度來看,當志願者好像不太現實。
他的計劃縹緲多變,這些計劃裡他都是一個人。
可自打和仲星燃成為朋友後,他好像有點不太捨得,那種身邊熱熱鬧鬧的感覺了。他總是咋咋呼呼的,以後沒有他的話,自己會感到孤單嗎?
換一個角度想,要是他離開的話,仲星燃會覺得不習慣嗎?
仲星燃……會像紙條上說的那樣……想他嗎?
正在他思索著這些離譜又荒唐的問題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撓門板,很細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聞紀年從床上坐起身,警惕地下床走向房門。
他記得大門是關好的,應該不會有人進來,而且這房子裡也不至於有老鼠之類的吧?
等他悄悄將門拉開一條縫,才看見了罪魁禍首——坐在門口拿指甲摳門板的仲星燃。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門口來幹什麼?」聞紀年滿臉無語地問。
他從來沒照顧過喝醉酒的人,沒想到會這麼難擺平,這都已經快要四點了,這人也絲毫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仲星燃眼巴巴地看著他,說:「陪我……一起睡……我一個人,睡不著……」
他完全沒拿自己當一個190的男性,坐姿相當蜷縮,可惜坐在那裡並沒有小小一隻的可憐感覺,反而像個巨大的鬧脾氣的狗狗,又笨拙又可愛。
不知怎的,聞紀年想起了見面會上說的哆啦a夢,如此看來,跟他真是毫無違和感。
他蹲下身,帶著笑意說:「你就這麼想跟我睡,不能一個人睡嗎?」
他從來沒跟其他人睡過一張床,小時候在舅舅家也是獨自擠在一間很小的堆雜物的房間裡,唯一一次還是在南島睡在仲星燃身邊,讓他詫異的是那次他居然真的睡著了,沒有預想的那麼輾轉反側。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跟仲星燃講話的口吻,儼然從對付醉酒的人,變成了哄撒嬌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