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樣子,那裡是去不得的。」
「也應該去看看了,一個多月沒去了呢。」
琉璃不出聲,默默地陪我。她有多少其它的事可做,但是她陪著我,這就是愛。
父親的家還是一樣,他們把那幾張舊沙發搬過位置了。空出來的磚地特別的白。屋子裡那麼多人,誰也沒想過要把地板洗一洗,他們一向不庸人自擾,永遠不自尋麻煩。父親還在睡覺,睡足了晚上可以出去向人借錢,繼母不在。我不好倒一杯茶給琉璃,琉璃的小姐脾氣為我收斂著,但是習慣上卻改不了,她把杯子轉來轉去,始終沒有要喝的意思。
過了很久她說:「既然兩個地方都沒有愛,為什麼不選擇那舒服一點的地方呢?」
我明白她的意思,這邊真使人坐立不安,弟妹們一個接一個地回來,都是髒髒的,白襯衫變成灰襯衫,頭髮該理的全沒理,皮鞋沒擦過,毛衣都掉了線,全體都是這麼邋遢,我看著他們,沒話好說,他們看著我,也沒話好說。
琉璃恐懼地看著他們,然後漸漸靠近我坐。我舊日的床鋪已經破掉了,這裡還有可以留下來的地方嗎?沒有了。
我與琉璃說:「走吧。」
琉璃如釋重負地站起來。
我看看我身上,穿著母親買給我的,最最好的衣物,打扮得這樣瀟灑自若,我還能回來這裡?太遲了。
父親忽然之間在這個時候醒來了,咳了兩聲,迷迷糊糊地走出來,誰也沒對他加以注意,他腳上穿著一雙塑膠拖鞋,第一件事便是找香菸抽,香菸盒子都是空的,他摸來摸去。
父親也會幾樣事,肚子餓懂得吃,填飽肚子就可以了,不大計較。香菸要抽,劣酒要喝,一張開嘴,一陣口氣,他的笑臉永遠像哭臉,黑而且瘦。連我這個做兒子的都不明白當年他是怎麼把母親拐上手的。或者那個時候他還年輕,或者那個時候母親簡直鬼迷心竅。
「走吧,」我再說一次。
但是父親已經看見我了,他伸手來抓我的手臂,沒碰到我,卻碰到了琉璃,琉璃恐慌地躲避,甩開他,我又氣他,又氣琉璃。
他問:「你還好吧?你母親是很有辦法的女人,你看你,看上去也不一樣了。」他呵呵地笑。
我拉著琉璃馬上開門走。
「那麼到我家去吃飯,你需要冷靜一下。」她說。
我此刻的確需要一個替我出主意的人,於是我跟著琉璃走,琉璃似乎很久沒有展出這麼開心的微笑了。女人們還是容易滿足的,我忽然想起張阿姨的話,她說媽媽是不平凡的女人,但女人也還就是女人。
琉璃的母親一見到她就嘮叨,「唉你這個女孩子,越來越叫人擔心,你到什麼地方去了?放學也不回家,肚子餓不餓?一條裙子髒了也不換……」
琉璃向我無可奈何地笑。
我有兩個母親,她們皆不屑為我煩惱。我有太多的自由與選擇,但是我此刻羨慕琉璃。
吃飯的時候她們把我照顧得很好,我胃口不好也還吃了兩碗飯。
琉璃說:「以後溫習及做功課,上我家來。」
我點點頭。
「現在回媽媽家去,不要鬧意氣,不要與環境作對,人總要順著命運,你的運氣已經比一般人好多了。」
我點點頭。
琉璃彷彿是我第三個媽媽。
我在十一點半告辭,等公路車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一千次,我要從頭開始,我要從頭開始,我還有一年的課程,我要從頭開始,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這是條惟一的路,走得來也要走,走不來也要學著走。
這次回家,我不要管母親的任何閒事,她是她,我是我。
我們得禮禮貌貌客客氣氣,我把我自己……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