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飛然不是這樣。
他聽得很認真,眼神也很純粹,思影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心裡想什麼。但那種「看不出」,卻不是深不可測、讓人難以捉摸的、心機深重的感覺,就真正是那種宛如孩童一般,僅僅是安靜的、認真的在傾聽。
謝飛然聽畢了,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思影,」他嘆道,「倘若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十四歲了。」
思影心中一動,他喚她「思影」,省卻了此前加在後面的「姑娘」二字,這自然意味著親近。莫非是自己這一番剖白傾訴,令他徹底鬆懈了心防,也進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她遂點頭,「是的。」
謝飛然語重心長道:「從你祖父護國公算起,到你,已經是第三代人了。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不如,讓它終止在上一輩吧。」
思影目光微沉,「是琴酒讓將軍這般說的?」
謝飛然迂緩的搖了下頭,「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他圓融淨白的面容帶了幾分侷促,他似乎不善言辭,說起話來總是滯鈍溫吞,加上他雙手習慣性垂在身前對搓對捻,愈發瞧起來不安且唯唯諾諾,一副「真的很為難」、「實在沒有辦法」的無措模樣。
思影平日在朝中見到的這等品階的官員,大都是高深莫測、能說會道的傢伙們;忽然面對謝飛然這樣的,一時無從準備,竟不知如何下手。
謝飛然繼續道:「這件事,你就算做了,就算做成了,對你也不見得好,你能得到什麼呢?怕只會陷入危險吧。」
思影眸色冷了幾分,「謝將軍,是自己怕危險吧。」
「這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為何非做不可呢?」
他委婉的推卻著,眼神卻依舊善意滿滿,彷彿是在真心替她著想。即便是這樣各執己見的聊話,他姿態依然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幾近卑微,完全不會讓她感覺壓力或心生警惕。
難怪大家都喜歡他。
但不管怎麼樣,拒絕就是拒絕。
思影試圖從他誠摯的眼眸裡找出些許不單純的成分,但最終沒有找到。
「我不想把謝將軍當外人,」思影道,「我也不介意和謝將軍說實話——我一路走到今日,很是不易,也無路可退。」
「怎會無路可退?」謝飛然露出不解的表情,「懸崖勒馬,是為大智……」
「謝將軍不要試圖說服我,」思影打斷他,「此事我一定會做,謝將軍,你也必須幫我。」
「必須?」謝飛然笑了,像是聽到一件饒有趣味的樂事。思影自然明白他笑什麼,然而他笑得友善,思影完全看不到那笑容中的譏誚和嘲諷,也無法為此不自在或不愉快。
思影道:「此事,謝將軍責無旁貸。」
謝飛然問:「為何責無旁貸?」
思影嘴唇抿得緊緊的,微仰著下頜,盯視他。
謝飛然其實生得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加上身姿偉岸……大約他年輕未發福時,也當是丰神俊朗。思影聽琴酒偶爾講起謝飛然的往事,說他也曾有過鮮衣怒馬、意氣飛揚的崢嶸歲月,或許因為這些年不甚太平的經歷,曾經的錚錚少年才變成了如今佛一樣的男子……
如今的謝飛然,大約只想安度餘生,不願招惹任何是非;何況他方才還說過,他京中還有父母家人。
父母家人……
誰還沒個父母家人呢?
思影霍然變色,冷聲道:「謝飛然,我爹救過你的命!」
第75章
她素來就是一張冷冰冰的面容,此刻含嗔帶怒, 眉梢眼角似掛了一串寒冰, 凜冽如霜雪。
謝飛然明顯一愣, 不禁愕然看著她。
「都說謝將軍是重情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