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矛盾的溫和來。
如果這時候遲揚再離他近一點,就會發現儘管何弈被他摸得腿軟,失措般跌坐在他腿上,心跳和呼吸卻平靜如常——像一臺每個零件各司其職的機器,混亂得讓人心驚。
或者如果是幾個月後的遲揚,就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何弈這種溫順不反抗的態度並不是出於主觀感情——恰恰相反,是他沒有那部分該有的主觀感情。
並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是已經不自知地接受了他。
遲揚聽著對方有些顫抖的吸氣聲,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今天這麼有心情調戲人玩。他收回手,拿起手邊的外套,展開來好好地披到何弈肩上,裹住他,低聲道:“行了,起來吧,不逗你了。”
“下次長點兒記性,”他聽見自己說,“別隨隨便便就坐人家身上,換個人未必能這麼輕易放過你。”
他的本意當然沒有“給不諳世事的好學生留個教訓”這麼高尚,甚至摻著低劣的獸性本能——但這確實是當前情況下比較周全的說法,至少能解釋他那個衝動為之的吻。
何弈撐著他的小臂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一邊,肩上還披著他那件寬大的外套,給自己點了根菸。
遲揚見他半天不說話,一挑眉:“不是吧,現在生氣了?”
“沒有,”何弈側對他站著,略微抬著頭,看向晴朗的天空,側臉到脖頸的線條清晰流暢,嘴唇開合間緩緩吐出煙雲來,“不生氣。”
他像在回憶一個經年的老故事,語氣平緩,帶著說不清的情緒,話倒是很坦誠:“我在想我小時候,跟我父親去過一個孤兒院,他好像是想展現自己品德高尚,捐了不少錢……我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同齡的男孩子。”
那個臉上胳膊上全是傷疤的孩子,像站在豬狗家畜群裡的一頭幼狼,沒有和別的孩子一樣簇擁到他父親跟前,來搶那些包裝精良的零食糖果,而是遠遠站在一邊,眼神淡漠,帶著居高臨下的不屑和戲謔,似乎在看一群受人玩弄的庸俗肉畜。
他們隔著嬉笑的人群,猝然對視。
那無疑是個五官端正、稱得上俊俏的孩子,只是額頭上胡亂貼著的紗布還在滲血,看起來太過觸目驚心,眼神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刀,讓人不敢直視。年幼的何弈還不像後來那樣淡然且滴水不漏,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事後又自覺失禮,揣著父親給他的糖果,獨自一人去找了那個孩子,想要道個歉。
孤兒院的“宿舍區”遠沒有門面上那麼光鮮講究,只是幾排零落的平房,院子裡堆著柴草雜物,充斥著令人不適的味道。
小小的何弈穿過院子,在平房間狹窄的過道里找到了那個孩子。沒等他解釋,對方似乎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看著他手上精美講究的水果糖,厭惡和戲謔都明晃晃掛在臉上——他說:“你知不知道,在這裡,把這些東西送給別人的時候,會換來什麼?”
何弈被他的視線嚇了一跳,脊背都僵了,小心翼翼地問:“會換來什麼……”
“會被人纏上,吸血,逼你把以後得到的所有糖都送給他,”對方笑了一下,用詞準確得與年齡境遇不符,“直到你死,他們都不會放過你。”
那明明是他們見面以來,何弈第一次看到他笑,卻彷彿被鋒芒初顯的幼獸掐住脖頸,一陣發寒,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對方很快收了笑意,纏滿傷疤淤痕的小手伸過來,從他手心裡拿走了那幾顆糖,說:“行了,快走吧,下次別這麼莫名其妙地一個人找過來,換個人不一定能這麼隨便放過你。”
外面隱約傳來孩童的嬉鬧聲,夾雜著成年人高談闊論的交談——那是那群孩子簇擁著孤兒院院長和何弈的父親,來這裡參觀了。
那是個陰天,狹窄而背光的過道很暗,眼前的孩子最後看了他一眼,想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