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遲揚,這麼跟人一起慢慢悠悠走去學校的體驗,對何弈來說也是平生第一次。
這個點行人不多,但畢竟是在學區,離學校越來越近,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學生也逐漸多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何弈總覺得跟身邊這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身邊試探打量的目光似乎變多了。
“她們是不是在看你……”他斟酌良久,嚥下最後一口豆奶,還是問了一句。
遲揚低頭看手機,渾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聞言看了他一眼:“吃醋了?”
他問這話的時候,語氣自然得一如往常,何弈平靜的反應也一如往常,不置可否地沉默下來。
就在遲揚以為他要讓這個話題在沉默中消亡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下腳步,將手裡喝空的豆奶袋放進了垃圾箱,一邊問道:“其實我上一次就想問……吃醋是什麼意思?”
遲揚挑眉,認為這個詞貫穿古今,應該不算在超時代熱詞的範圍裡,驚訝地反問:“你不知道?”
“聽說過,”何弈如實回答,“偶然在電視劇裡聽到過,但我還是不能理解。”
遲揚轉過身,在他面前停下來,表情複雜:“……真的假的,連這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眼神裡的戲謔就緩緩沉下來,換成了一種更為凝重的東西——他突然意識到,何弈不能理解吃醋為何物,或者對種種親密的試探都毫無防備又波瀾不驚的情況,從某種意義上講,和自己是有相同之處的。
就像幾年前他剛從孤兒院裡被人接出來的時候,長期畸形的社交關係突然變得正常有序起來,他人的善意也讓他一度難以理解,還因此作弄走了好幾個保姆。
在黑暗裡掙扎得久了,就無法理解光落下來的樣子。
他保持著雙手插兜的姿勢,低頭注視何弈,眼底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換上如常混不吝的笑意:“我想把你關起來,一直待在你身邊,如果有人想要越過我來和你說話,我會很不爽——這就是吃醋。”
他解釋得絲毫不生動形象,摻雜了大量私心,甚至有些偷換概念的意思,但何弈聽得很認真,就像消化一道陌生數學題一樣,垂下視線,思索片刻才開口:“那我不吃醋。”
“嗯?”
“如果有人想和你說話的話,我不會介意,”他平靜地說,“那是你的自由。”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按理說聊到這裡,這個話題也該結束了。但遲揚卻低低地笑了一下,傾身貼近他,揣在衣袋裡的手伸出來,撫了一下何弈的臉。
手心溫熱,擦過何弈冰涼的臉頰耳廓,曖昧不清——他低下頭,保持著額頭相貼的距離,輕聲問道:“那要是我這麼對別人,你也不介意嗎?”
“要是我今晚就帶個你不認識的人回家過夜,當著你的面親他抱他,在你睡過的那張沙發上乾點兒更過火的事……你也不介意嗎?”
何弈平靜而針鋒相對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眼裡,他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不能打斷別人說話的教養攔著,那張形狀好看的嘴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不介意,要遲到了,你先起來”。
但他沒有給何弈插嘴的機會,話音低緩,帶著惡質又咄咄逼人的笑意,又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我會為了留別人在家,把你趕出去,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那漂亮的眉毛終於幅度輕微地皺起,何弈後退一步,從那親密而曖昧的氣氛中掙脫出來,輕聲道:“那是你家,要留誰過夜都是你的自由……”
遲揚眼神一沉。
“但是……”何弈不自然地頓了頓,似乎這些話已經越過了教養所能容忍的底線,卻還是說了出來,“如果你不讓我走的話,我會很感激。”
他強自平靜地說完,邁步繞過遲揚,自顧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