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冷笑,最後他鬧脾氣的孩子一般,把手腕往帳子外一送,嘀咕道:“又是誰去告訴太后了?”
一隻手從帳中簌簌露出。
這隻手凝脂一般地細膩潔白,沒有經歷過霜雪苦楚,指尖還存著淺淺的粉,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隱隱透出些珠玉似的光澤。
手腕細白,就顯得血管格外青,青白交接,脆弱得幾乎有點可憐。
小孩還未長開,好像極輕易就能圈住他的手腕,將他禁錮住。
李成綺趴在床上,由著外面的人為自己診脈,故意放輕聲音,虛弱地問;“孤的身體如何?不論有礙無礙,都不必稟告太后和舅舅,母舅已為孤殫精竭慮,孤不忍再因小事使太后和舅舅煩心。”
手指在他的手腕上輕輕劃過。
冷冰冰的觸感讓李成綺不由得一顫,不像是被人碰到了肌膚,反而像是被蛇貼身遊走,微妙的溫度叫人頭皮發麻,冷的他險些將手收回去。
他怕冷怕的厲害,手腕還未縮回,便被那人握住了。
原本只是觸碰,變本加厲地環住了整個手腕,蛇似的緩緩收緊。
先生手指修長,輕易就將少年皇帝的手腕攥在手中,他用力不大。
但十分刁鑽古怪,一時竟然掙脫不開,骨節分明的手指環在腕上,骨肉緊緊貼合著,怪異得叫在旁邊站著的蕭蕭雙頰泛紅。
李成綺一時沒拽回來,“放肆!”他脫口而出,不全因後者失禮,只是他動作中透出的不容反抗令李成綺十分不適。
不容反抗,不容拒絕,一意孤行又令李成綺無可奈何。
當久了皇帝的人,從來都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而今重活一回,亦少有人敢迫使他行事。
只有……
少年聲音稚嫩,不比成年男子低沉,卻無端令人感受到了帝王威懾,蕭蕭一顫,只覺得小皇帝今日比先前隨意踢打宮人時暴虐的樣子更懾人。
對方的動作並沒有隨著他的呵斥停下,他側身,一手握著成綺的手腕,一手搭上脈搏。
“先生,”蕭蕭失色,阻止的話還未說出口,床帳驟然從裡面掀開。
小皇帝面無表情地坐著,眼中氤氳著怒意。
完了。她恐懼地想。
小皇帝發怒的樣子仍歷歷在目,她忍不住發抖。
先生抬眼,清亮的眼中倒映著發怒的小皇帝,他面色不改,柔和地喚了聲:“陛下。”
手腕還攥在他手中。
雖在意料之中,他本就燃起的心火卻頃刻間被澆了油。
謝卿,居然是你。
果然是你。
只有謝明月。
“先生。”出於尊師重道,那些怒意頃刻間無影無蹤,好像從來都沒在少年人的眼睛裡出現過一樣,小皇帝黑白分明的眼中反而流露出幾分心虛,他低著頭,似乎想把腦袋插進敞開的領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