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見李思清這樣安排,那低階的使女也不敢有異議,應聲退下。
李思清想了一想,從側牆上鎖的櫃子裡,取出昨夜收到的密匣——這是由黑刀衛從揚州城中送來的,說是明珠公主親筆寫給皇帝的密信。
李思清可以看各處呈送建業的奏章,卻無權開啟這等直送皇帝的密匣。
她只能猜測此刻這密匣中承載的內容,既然是穆明珠親筆所寫,應當是對穆明珠有利的內容。
李思清睡夢中被驚醒,現下卻睡不著了,便在書桌前坐下來,細細寫這一月的節略,待到寅時到來,這才命人抬了密匣與一夜的奏章,起身往皇帝所在的寢殿而去。她到偏殿等著,直到寢殿的燈亮起,外面侍立的婢女魚貫而入,便知皇帝起了,這才往正殿東間而去。
這東間乃是皇帝晨起睡前處理政務的地方,案上堆著不曾合攏的文書,皇帝硃筆的批覆還未寫完,長窗開啟透氣,尚且沒有燃香。
李思清低聲吩咐婢女,道:「上次醫正送來的安神香呢?今晨用那安神香。」
她希望這香氣,能撫定皇帝的情緒。
俄而,皇帝穆楨梳洗過後,著藕荷色的薄紗常服往東間而來,見李思清在,問道:「說吧,又出什麼事兒了。」
若是沒有突發事件,李思清不會這麼早過來。
李思清抬眸看向皇帝穆楨,見她神色平和、雙眸有神,可見昨夜睡得不錯、此時心情尚可。她沒有直接說揚州城動兵之事,而是先把由黑刀衛送來的密匣呈上,道:「陛下,公主殿下送來的密信。」
李思清在皇帝身
邊做事久了,頗懂人心,尤其是有時候底下大臣互相攻訐,雙方你來我往,爭執一些說不清楚的道理是非。這種時候,往往能夠先把奏章送到皇帝面前的一派,就佔了先機。因為人總是先入為主的,皇帝先看了一方的說辭,再看另一方的說辭,若是後來的這一方不是辯才驚人、那是很難覆蓋掉之前一方給皇帝留下的印象的。
現在,李思清先不提鄂州、南徐州動兵之事,而是把穆明珠的密信送上前來,正是有意要借用這一點,為穆明珠爭取一點機會。更何況,本就是穆明珠的密信先行送到,她依照時間順序上報,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穆楨在窗下榻上坐下來,低頭開了密匣的鎖,從中取出穆明珠手寫的密信來。
李思清垂首立在一旁。
穆明珠這封密信,乃是那日從焦府秘庫中救出趙洋後,在趕往盤雲山之前,於馬背上匆匆寫就的,字跡難免略顯凌亂潦草、用詞也不夠謹慎,但傳達的事情準確無誤。
那就是她從焦府中捉到了廢太子一案中逃走的清客趙洋,而焦家要強行奪人、領十萬家丁來同她殊死一戰了。
穆明珠雖然不能預料後事,但寫這封信的時候很清楚,自然是要把她的處境寫的越危險越好,把她的反擊寫的越逼不得已越對她有利。
皇帝穆楨開啟這封密信,先就被入眼這凌亂的字跡驚了一驚。她是皇帝,臣下上奏之時都是字跡工整、生怕有不敬的嫌疑。若非生死之際,尋常臣子是不敢這麼給皇帝寫信的。
皇帝穆楨先是匆匆看過信件內容,目光在最末那句「馬背草就,誠惶誠恐」八個字上一凝,吸了口氣,坐直了脊背,又把這信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
李思清一直在旁留意著皇帝的神色,卻見皇帝的眉頭越蹙越深。
忽然,皇帝穆楨抬眸向李思清看來。
李思清不等皇帝問話,便又送上鄂州與南徐州兩處送來的八百里急報,道:「臨近兩州的都督,已經按照各州互保之法,各自領兵兩萬,前去圍困揚州城。」
皇帝穆楨低頭看那兩份急報,口中道:「這兩份急報與公主的密信,是一同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