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壓抑的宮變之夜,鸞鳳宮中最後上演的對話卻出奇平和家常。
皇帝穆楨點頭笑道:「是啊,他才學是極好的。世人皆以為《晨風曲》為朕所作,其實是出自他之手。」她頓了頓,道:「朕一生對不住他,總不能到最後還佔著他的名聲。」
她病中,以顫抖的手,在那退位詔書上批了字,用了印。
蕭負雪再拜垂首,背過身去。
汪年與另一位武將上前,白綾縛於皇帝頸間,左右分開,一用力,便給這場宮變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恨君不似晨風鳥,與妾雙翔歸北林……」
廳上歌舞已至尾聲,迴雪衣袂翩翩,持翠色羅傘上前來,伏拜於皇帝穆楨跟前,柔聲道:「奴婢祝陛下萬壽。」說著倒轉傘柄,雙手呈獻上去。
楊虎接了那傘,轉呈給皇帝,笑道:「陛下,這傘是小殿下親手所制,當真孝心感人。」
皇帝穆楨借著抿鬢邊髮絲的動作,收斂了方才的悵惘追憶之色,淡笑道:「好歌舞,明珠有心了。」說著接過那羅傘來,卻是微微一愣——傘上一行字,正是「願為晨風鳥,雙翔歸北林」,乃當初她獻於世宗皇帝的詩。
只是這字跡,明顯是仿了她的,卻沒有仿到位,似像非像之間,竟有些像是虞岱的字。
穆明珠在底下觀察這母皇神色,她這段時日比對過母皇與虞岱的字型,抓住兩人運筆相通之處,刻意追求出了這樣的效果,此時不等皇帝多想,先笑道:「母皇請看,這些舞女手上所持羅傘,都有一句女兒親筆所寫的詩——都是從母皇從前所作中摘錄出來的。」
皇帝穆楨眼睛微眨,自失一笑,無奈於自己方才一瞬的多心,抬眼看去,果然見底下舞女羅傘上也各寫有詩詞,都是她舊作中所出。
皇帝穆楨輕撫傘面,望著跪伏於底下的迴雪,道:「
朕近二十年來所觀《晨風曲》,尤以今日這場最佳。抬起頭來,叫朕看看你。」
迴雪依言抬頭,只是仍垂著眼睛,並不敢直視帝王。
「是個稀世的美人。」皇帝穆楨輕聲笑道:「最難得是眉間這一股清愁。」
「既然她跳得好,母皇不如賞她點什麼。」穆明珠笑道:「女兒今日馬球賽已得了賞,如今不好再給自己討要了。」
寶華大長公主在旁笑道:「你也有知羞的時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皇帝穆楨便向穆明珠看來,道:「那依你之見,朕該賞她些什麼呢?」
迴雪伏於地上,如花似雲的裙擺之下,纖縴手指已扣緊了地磚。
穆明珠佯裝想了一想,道:「母皇宮中不是還缺個歌舞教習女官麼?這迴雪舞蹈絕佳,不如就賞她來做了?免得到時候說出去,咱們宮中的歌舞還比不過謝鈞府上的,豈不丟臉?」
此言一出,皇帝穆楨有些意動,寶華大長公主卻惱了。
眼見寶華大長公主豎起了兩道柳眉,皇帝穆楨眸光微動,問底下的迴雪,道:「明珠公主要舉薦你做宮中教習歌舞的女官,你想做嗎?」
迴雪忍不住側眸看向寶華大長公主,見後者面色不善,因其積威,忍不住心中瑟縮;又望向另一側的穆明珠,卻見後者也正望著她,目光溫暖隱含鼓勵之意。
問她的心。
她不願再為奴。
「奴婢,願意。」迴雪深深叩首,情知此言一出,再沒有回頭路。
皇帝穆楨見她明明雙臂發顫、卻仍大膽一搏,不禁想到當年,自己又何嘗不是絕處求生。她倒真有些欣賞這舞女了,抬眸看向寶華大長公主,笑道:「你瞧瞧,都是明珠攛掇出來這些事兒。朕宮中倒的確缺這麼個人。」
穆明珠忙笑道:「母皇今日壽辰,壽星最大。最喜慶的日子,姑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