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發生在暗處的事情,就讓它們留在暗處。
他已經足夠不討人喜歡,不需要叫公主殿下知曉更多的不堪。
原揚州刺史李慶,跟已經死了的鳳閣侍郎陳倫一樣,都是當初從南山書院考出來的寒門子弟。只是陳倫入了皇帝的眼,被選在了朝中做事;而李慶放出來為官,二十多年來多有實績,步步高昇,最後做得了十四州之一的揚州刺史。如果沒有出這場禍事,他在揚州刺史任滿,多半會被調回建業城中,做一部高官,最終與陳倫殊途同歸,榮耀比肩。
可是天不遂人願,陳倫死了,他也被囚。
而正如穆明珠所預料的,監獄的小頭目告訴他們,這幾日的確有李慶的家人來探望過他。
推門進入李慶的囚室之前,穆明珠笑問齊雲道:「這審問犯人可有什麼忌諱?」她還是尊重專業人士的。因為還沒拿到皇帝的批覆,所以齊雲並不能對李慶用刑,也就施展不出全部手段。她並不是很瞭解審訊的細節,猜想如果在前面審問的人沒拿捏好分寸,很可能會讓後面的人花費更多的心神還未必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齊雲似是有些意外她的問題,微微一愣,低聲道:「沒什麼忌諱。」
「我隨便問?」
齊雲點頭,又道:「臣需在場。」因為受審問的囚犯,時常會有出人意料的危險舉動,像廢太子周
瞻那樣臨死前奮起一搏的並不在少數。他經歷這樣的事情多了,對於囚犯暴起傷人前的預兆很瞭解。他在場,便可以為穆明珠免除這等危險。
穆明珠並沒有在意,想著他大約是為了掌握情況、好進行後續的審問,便道:「好,那你就一起進來吧。」說著頷首示意齊雲為她推開了囚門。
囚室內只有一案一草蓆,案上一燈如豆,草蓆上盤膝坐著一位囚衣散發的男子。那男子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聽到動靜似乎並不意外,緩緩睜開眼睛來,整個人瘦得嚇人,兩頰骨頭突出,臉上幾乎沒有肉了,只有一雙突兀的、麻木的眼睛。
穆明珠略有些意外,問囚室門外還未退下的獄卒,道:「你們不給他飯吃嗎?」
那獄卒忙道:「殿下明鑑,小的人並不敢苛待犯人。每日的粥都是按時按點送來的,只是李大人不肯用……」他忙又對李慶道:「大人您瞧,這是公主殿下來看您啦!您幫忙說句公道話……」
李慶盤著的雙腿微動,從草蓆上站起來,沙啞道:「是罪臣食不下咽,與他們無關。」
穆明珠笑道:「李大人這一副樣子,倒是比外面的災民看著還要悽慘些……」
獄卒已經關上囚門退下,齊雲站在李慶與穆明珠相對的牆角處,人隱在陰影中,手按刀柄,時刻留意著李慶的舉動。
穆明珠打量著李慶,徑直道:「陳倫是你害死的嗎?」
她來的時候已經有了推想。陳倫留下的密信中,證明他曾去過焦府,但不管是焦家的人、還是崔塵、淨空都在掩蓋這個簡單的事實。其中必有古怪。她詐崔塵,說自己為了好奇心破案。崔塵想出來的戲碼,便是給她送來證人,送來「兇手」。這李慶既然會被崔塵——甚至還有崔塵背後的焦家當成棄子,卻恰恰說明李慶與他們不是一路人。否則就算是以焦家的財力,能捧出一個揚州刺史來,投資也是不小的,不至於說棄便棄。
真兇要推李慶出來做擋箭牌,可以理解。
讓她感到疑惑的,卻是李慶的態度。
李慶聲音沙啞,道:「殿下可有證據?」
穆明珠便摸出牛青給她的「密信」,道:
「這是陳倫死前留下的密信,你是陳倫同窗舊友,應當認得他的筆跡——可有什麼說法?」她把那信在李慶面前展開。
李慶大略看了幾眼,便垂眸道:「事實如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