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道:「焦府只在揚州城外便有良田不下二十萬畝,不過去其十分之一罷了。」又道:「待咱們入城,徹底擊垮焦家之後,翻出他家中的田契來,按照你記錄的數目發放下去便是。」
按照王長壽等人在前面探查送回來的訊息,焦道成從盤雲山下逃走之後,並沒有躲藏起來,而是沿途召集私兵,回到了焦家老宅,緊閉內宅大門,四角塢堡布滿弓弩手,看架勢是要死守這最後的陣地,等到援兵到來了。
昨夜這一場勝利,其實只是衝散了焦家緊急召集來的幾萬力夫,但他府中養著的數千私兵並沒有被摧毀。而在焦道成之下,那數萬力夫之上,還有萬餘名寄附於焦府身上、從中得力的中間階層人士,譬如在焦家老宅伺候的奴僕,即便是灑掃的僕從也比外頭普通的百姓衣食好些,至於是否會挨主人家的打罵,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如今逃入焦家老宅,負隅頑抗的私兵僕從,共計尚有兩萬之數。
焦道成賊心不死,顯然是有所依仗,認為時間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只要他能撐
得久一點,總可以藉助援兵反殺。
至於他的底氣來自何方,很快也有了眉目。
穆明珠車到半途,便收到了從盤雲山快馬送來的最新訊息。
山上瞭望計程車卒所見,從揚州城南門、北門外,各有一隊浩浩蕩蕩的兵馬、遮天蔽日而來。
其量級,每隊至少也是萬餘人。
穆明珠聽到這則訊息,非但沒有感到驚訝,反倒有種巨石落地的安然。
最初在太祖昭烈皇帝時,因為皇帝乃是流民出身,從北府軍起家,一路徵戰得來的天下,各州實權的將領難免會有種「我上我也行」的心理。那時候昭烈皇帝根基尚未穩固,大周境內的確也發生了數次地方將領叛亂之事。於是昭烈皇帝便出了「十五州互保」之法。
所謂的十五州互保,說的乃是地方上的將領作亂,臨近的州郡長官必須帶兵前往圍困,否則便與作亂將領一例懲處,但是在拿到皇帝討逆詔書之前,只能圍困不能動兵。如此,一來是防止地方上團夥作案,萬一假借互保、實則起兵作亂,難以判斷;二來,則是叫地方將領之前三思而後行,建業城的詔書下達可能要在數日之後,但臨近州郡的兵馬卻是聞風而動的,那麼地方作亂的先機也就沒有了。此法出後,大周境內零星還有過幾次地方叛亂,但都被臨近州郡兵馬圍困,於朝廷討逆詔書之下,不戰而潰了。自昭烈皇帝之後,再動十五州互保之法,穆明珠這還是世宗與當今皇帝兩朝第一遭。
當然,自從世宗時雍州為鮮卑人所佔,這十五州互保之法,現下改作十四州互保之法了。
穆明珠對焦道成動手的時候,便知道臨近州郡的兵馬一定會行動。
若是正常來說,從揚州城的訊息傳出去,到臨近州郡的將領拿定主意、帶兵出發,總要兩日光景才能抵達揚州城外。可是這一次臨近州郡的兵馬卻來得極快,快得就像是早已準備好了,只等她這裡一動,他們立時也動。
相關訊息傳出,即便不早於穆明珠動手,也與穆明珠動手的時間差不過半日。
而且穆明珠對於一夜之間便趕到的這兩隊兵馬,也有所猜想,多半會是從鄂州與南徐州來的。
鄂州與南徐州,一在揚州之南,一在揚州之北,都是毗鄰的州。
穆明珠之所以猜測是由這兩州發來的兵馬,乃是因為鄂州與南徐州的領兵都督,當初都是由謝鈞的祖父舉薦為官的。世恩之下,要鄂州與南徐州發兵,只需謝鈞兩封書信而已。
她不是沒有想過在動手之前,設計困住謝鈞。但是謝鈞此人狡猾深沉,她最初不過命王長壽去買人,謝鈞便已經撤離揚州城,改到城外的莊子上居住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