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不高興嗎?」櫻紅跟出來,在她身邊悄聲問道:「齊駙馬又回軍中做了將軍……」
櫻紅日夜跟隨在穆明珠身邊,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模糊感覺公主殿下應該是希望駙馬回軍中的。
可為什麼現下調令來了,殿下反而並不高興的樣子呢?
穆明珠輕輕一嘆,仍舊望著漫天南行的雲。
如今她沒有接到解除婚約的訊息,母皇卻仍舊派了齊雲往北府軍中去,她一時想不通母皇的用意,但卻有種本能的不安。
然而一直到冬日降臨,建業城中都沒有新的指令給她。
大約是穆國公之死,乃至於那一批奸細高官名流的死亡,在建業城中又造就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氛圍,時間像是撥回到了廢太子周瞻剛出事、人人自危的時候。
初冬,雍州落了第一場雪。
穆明珠沐浴過後,散著頭髮趴在窗前,出神望著地面雪上的月光。
夜深人靜,這在她是很少有的閒暇時光。
一隊巡防的扈從剛從簷下過去。
穆明珠原本正望著那雪地上的月光出神,忽然看到雪地裡落下一片陰影來,抬頭一看,卻見黑衣的少年背對巡防過去的扈從,如一隻黑貓那樣從對面的屋瓦上輕輕躍下,落地時膝蓋彎曲,雙足踩在雪地上,幾乎不曾發出一聲響動。他在那巡防交錯的瞬息間隙內,踏著明月清輝,向她所在的視窗衝過來,只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半隻足印。
穆明珠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齊雲夜入行宮的情況,忍不住咬著下唇露出笑容來。
月光與雪色之間,正向她奔來的少年,實乃人間第一等絕色。
第175章
齊雲奔到近處,提氣一縱,輕輕巧巧,便躍過開啟的長窗,穩穩落在了小榻之側。
除了因他帶起的風,晃得燈燭在牆上的影子忽然歪斜拉長了一瞬,再沒有其它的動靜。
階下巡防的扈從不曾發現。
月光沉靜散著清輝,填滿他留在雪地上的輕淺足印。
齊雲剛剛落地,便給早盯著他的穆明珠伸手拉倒在小榻上。
穆明珠順手掀起榻上的錦被,兜頭罩在少年身上,自己隨後合身撲上去,低聲笑道:「哪裡來的大寶貝?可別叫旁人看去了。」
她乃是玩笑,外面的扈從也好、婢女也罷,無人敢抬眸看向她開啟的視窗。
少年被她捉住,在錦被下悶聲道:「殿下,臣身上有雪……」他扒著錦被的邊緣,露出濃黑的眉與清亮的眸子來。
在他陰鬱俊美的眉眼處,夜奔而來染上的雪粒正在溫暖的室內融化,亮晶晶、濕漉漉,在燈影下閃著惑人的光。
穆明珠嗅到他身上夜風與雪水的氣息,與這暖閣中的馨香不同,是一種清冽的冷香,而又幽微。
正因為幽微,她忍不住勾下頭去,在他頸窩耳後嗅聞。
齊雲渾身一僵,面色爆紅,抱著錦被向後縮去,躲避著道:「臣、臣還未沐浴……」
穆明珠看出他窘迫,輕輕一笑,稍微抬起頭來,卻仍是壓著他不放,抬手摸著他眉眼間正在融化的雪水,低聲問道:「從上庸郡來的嗎?」他的臉頰明明已經羞紅,卻不曾像以前那樣發燙,反而很涼,頸窩也很涼,像是在風雪中凍透了。
「是。」齊雲眸光一轉,看向牆上的燈影,輕聲道:「軍中一月有一日假。」
他躲避目光的模樣,似是怕她責備。
穆明珠問道:「幾時走?」
從上庸郡到襄陽,往來六百里路,快馬疾馳也要一夜。
齊雲輕聲道:「辰時。」
他是中午從上庸郡出發,入夜趕到襄陽行宮,為了明日能及時趕回去,清晨七八點便又要走,相當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