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那場驚變,世家集合全部力量,沒有倒下去。而太子忽然重病辭世,其母穆楨由此登上了皇位。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但對於楊太尉這等曾經歷過舊事的人來說,一切都還清晰如昨。尤其是虞岱這等曾與故太子緊密相連的人,更是一舉一動都會撞疼他們敏感的神經。
他們對於虞岱的緊張,早在皇帝下令召他歸來時,便已經開始了。
楊太尉緊緊盯著謝鈞。
他相信哪怕兩人支援的儲君可能不同,但是在維護世家利益上卻必然是一致的。
謝鈞抬眸對上楊太尉的視線,輕輕一笑,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犯難措辭。
「楊兄看透了我。」謝鈞曼聲道,「咱們世家同氣連枝,自是不同。」
有了謝鈞這句話,楊太尉心中一顆大石落地。
楊太尉也是老成之人,見謝鈞只說了這一句便又止住,忙道:「太傅自然有您的計劃,不便對旁人說,我也不來問您。」他雖然不知謝鈞為何在舉薦儲君這件事情上要選四公主,但是既然謝鈞表態站在世家這一方,就說明事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他又道:「實不相瞞,我們已經決意近日上奏,請陛下再行立儲之事。借著英王之死——其正當盛年,尚且疾病而亡,更何況是陛下呢?要為江山社稷考慮,國有儲君,百姓才安心。雖然也有部分臣子,因姻親故舊的關係,會舉薦旁的周氏子孫,但是我們這裡計數過了,朝中重臣,有八成都是站在英王一系這邊的。」
謝鈞淡淡一笑,舉杯向楊太尉一送,道:「那就提前恭喜楊兄了。」
楊太尉面上卻並沒有欣喜之色,懇切道:「我等不知太傅欲如何行事,恐有衝撞,因此先行將計劃告知太傅,如有不妥之處,還請太傅指正。」
他雖然嘴上說的是怕衝撞了謝鈞的計劃,其實卻是在防著謝鈞的計劃,壞了他們的籌謀。
謝鈞怎會聽不懂其中真意,因笑道:「並不不妥之處。靜候楊兄佳音。」
楊太尉離開自雨亭的時候,回頭望向安坐品茶的謝鈞,明明得了他的允諾應該安心的,可是不知為何當謝太傅與四公主聯絡在一起的,叫他生出一種本能的不安。
流雲在客人離開後,上前來為謝鈞添香。
謝鈞慢悠悠道:「四公主在雍州玩得倒是開心。」
流雲側過臉來,小鹿似的一雙明眸望住謝鈞,笑道:「先生,雍州什麼最好玩?」
謝鈞「唔」了一聲,淡聲道:「雍州民風強悍,多善騎射。四公主玩的,便是這個。」
流雲不是很感興趣,道:「打獵嘛。從前在陳郡,如今在建業,不是一樣打獵麼?作甚偏要跑到雍州去?」
謝鈞輕聲笑道:「四公主跟平常人不一樣。她在雍州選了少年驍勇的兒郎,每當遊獵之時,便要他們控弦騎馬跑在前面,還給他們穿了繡著虎豹的衣裳,好不威風。四公主這遊獵的百騎,可是不同凡響呢。」
穆明珠在雍州的糧食豐收,對於謝鈞來說不算什麼。
他更在意的,從來都是兵權。
看似是為了打獵召集的兒郎,可是給他們穿上成制式的衣裳——哪怕看似是為了誇耀的獸紋衣裳,是不是就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了?
今日是百騎,明日便可以是千騎、萬騎。
這種事情發展開來的時候,可以是非常迅猛的。
不過也好……
謝鈞垂眸,撥弄著手中的杯蓋,淡淡一笑——楊太尉手握朝中重臣十中之八,穆明珠手裡若是沒兩把刷子,怎麼能鬥個兩敗俱傷呢?
確如謝鈞所猜想的,穆明珠在雍州打著遊獵的幌子,組建了百人的少年驍勇騎兵,乃是為了來日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養一支完全聽命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