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清匯報導:「宮變那夜,在宮中領路的奸細都已清查出來。」她報了幾個名字,都是從前在太上皇身邊服侍的宮人。
穆楨默然聽著。
自從成了太上皇,這幾日在病榻上她也在思考,眼前總是閃過那個領著謝鈞的人尋來的奉藥侍女。這個侍女竟是謝鈞的人,從什麼時候起?又或者一直都是?而她身邊像這樣的人還有多少?當初故太子周睦,是不是也是這般沒的?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但答案已經在她心中。
要承認自己過去的成就,都在旁人設好的羅網中,並不容易。
皇帝穆楨始終沒有開口。
若是在前幾日,李思清便該退下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李思清卻又開口了。
她低聲道:「階上濕寒,您若要坐在這裡觀景,不如命人抬一把椅子來。」
太上皇穆楨抬眸看了李思清一眼,又垂了眼皮。歷來成王敗寇,李思清既然在新君那裡立住了腳跟,是李思清的能耐,然而每次來到長秋宮中見她,總是面有慚色的樣子——彷彿是背棄了舊主,心中有愧。
她今日身體好些了,枯坐長秋宮中亦是無趣,有了談話的心思,問道:「你如今在朝廷中,做著什麼官兒?」
李思清聞言,剎那間臉色脹紅,彷彿極為羞恥。
穆楨平心靜氣道:「只問你是個什麼官兒罷了。莫要多想。」
李思清低下頭去,輕聲道:「臣為少府,兼理百事。」
「少府麼?」穆楨淡淡一笑,道:「她倒是信你。」
少府管理著皇帝的私財田產,宮廷的衣食起居,是十二卿中與皇帝私人關係最密切的官員。
「原來的少府魯川呢?」
「原少府魯大人報了病休。」李思清說到這裡,似乎更慚愧起來。
穆楨做皇帝十七載,執政則更久,略一想便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道:「似他這等病休的官員,還有多少?」
李思清輕聲道:「三個人裡面,便有一個。」
穆明珠雖然依靠前期佈局、當下的兵力,強行鎮住了建業城中的各方勢力,以公主之身繼承了帝位。有大鴻臚郝禮之死在前,大臣們以死抗衡之前都要掂量一二。但是這不等於眾臣就認了穆明珠這個皇帝。他們手中兵馬不足,不能明著反對穆明珠,卻完全可以用不配合的方式,使得朝廷無法正常執行下去。
這兩三日來,朝中報了病休的重臣,達到了三分之一的比例。
若是無法讓這些官員回到崗位上來,那麼朝廷就會陷入癱瘓。
而穆明珠當初殺大鴻臚郝禮,是殺雞儆猴;如今若是要殺這些不配合的官員,就過份了,甚至會因此失去朝中溫和派的官員,更不必說在建業城之外的名聲。
太上皇穆楨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淡聲道:「我告訴過她的。」
現放著世宗所出的親子數名尚在,她卻要以外姓女兒的身份繼承皇位,朝臣與宗親豈能答應?
太上皇穆楨長嘆一聲,情知大亂已起,再難阻攔。
新君繼位後,第一次離開皇宮,卻是前往了南山書院,並一次性帶回了學生百人。
對於「病休」的官員,穆明珠的處理方法很簡單,若是主官病休,那麼副官中資歷最老的自動提升,而底下的人也依次晉升,如此騰挪之下,原本空出的近四十個要臣位置,便成了近四十個次要的、輔助的小官位置——而這些位置,由她從南山書院帶回的學生,或兩人一組、或三人一組,頂替上來。以三個月為觀察期,一組中表現最優異、適應最快的,將會在第四個月拿到朝廷授予的正式官職。
而原本「病休」的眾官員,他們手中的官印,乃至於重要的帳簿、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