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西府兵已經在謝欽的帶領下,登船準備進發建業,然而這幾日下來,沿途也始終未見水軍,不免叫人生疑。
不但世家的人在尋找謝鈞,穆明珠其實也一直秘密派人在找尋謝鈞。
然而斷頭崖下水流湍急,沿途野山高聳,要從莽莽榛榛的大山中找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宛如大海撈針。
穆明珠清楚自己那夜射出的一箭用了全力。
受了那麼重的傷,又墜崖落水,謝鈞當真還能活下來嗎?
又或者他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正等著發動最後的攻擊。
每當想到這裡,穆明珠便會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若是躲著不出來便罷了,若是敢出來,這次給他蛇頭都擰掉!
在這之中,最重要的僧人傳政有條不紊進行開來。
穆明珠停止了太上皇的新政,卻要推行更激進的政策,核心政策只有一條,那就是免除原本的人丁稅,只按照耕地來收稅——不管是士族還是平民,都是一樣收稅。廢止僑居士族的各種免稅優待,這是在雍州實土化的過程早就實踐過的。如今不過是把物件擴大到了全部士族。
虛雲在王長壽的陪同下,帶領一千僧侶前往雍州,傳達新政;而原本在雍州的秦三,此人原本是揚州城外野山的土匪,跟著秦無天來到了穆明珠身邊,後來留在雍州,現下則回到揚州,輔佐靜念帶領八百僧侶在揚州傳達新政。王長壽與秦三,是兵力的保障。而虛雲與靜念等僧人,則是直抵百姓心中的軟刀。
餘下的一千多名僧侶,則按照出身地所在,百人一組,前往不同的州,也各自搭配了南山書院的寒門學生。
這樣的政令,勢必會引起世家的強烈反對。
不久之後,也許便會有地方上大族絞殺僧人的訊息傳回來。
穆明珠雖然在建業城中能維持局面,但卻還沒有能力將兵力投射在大周全境,這些出行傳政的僧人,雖然是回到他們的故土,卻並不比原本遠赴萬裡取真經更安全。
「朕這麼做,是對還是不對?」濟慈寺禪院內,穆明珠站在屋簷下,面前是一堵被木板釘起的門。
「陛下為蒼生,僧眾亦是為眾生。」懷空大師的聲音緩緩響起,猶如暮春時節的一股暖風。
穆明珠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看著門上釘著的木板,忽然問道:「據說朕出建業那一日,太上皇曾來見過大師?」
那日她被封為秦王,卻要領著眾僧侶萬裡而去。
懷空大師的聲音在禪房內輕輕響起,道:「確有此事。」
穆明珠足尖已經半轉,似乎要走,卻又停下,低頭望著自己的足尖出神一瞬,問道:「那日太上皇與大師談了什麼佛法?」
懷空大師低聲道:「那日太上皇不能心安,貧僧語『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太上皇曰『此心非心,是名為心』。」
穆明珠睫毛微眨,道:「太上皇因何不能心安?」
懷空大師隔窗低聲道:「太上皇心念陛下即將遠行萬裡,曾語陛下太過年輕,待磨礪歸來後……」
「歸來後便如何?」穆明珠追問道。
「太上皇不曾說完,貧僧亦不知。」
穆明珠回過神來,自己也覺方才這番追問沒意思。就算問出來又如何?她現下也是信不及了。
「虛雲明日便要啟程往雍州去了,大師連他也不見一面嗎?」
懷空大師道:「貧僧大限已至,多見無益。」
「如此。」穆明珠又看了一眼門窗上的木板,轉而道:「當初朕在建業城外,多虧虛雲鼎力相助。他說離開濟慈寺之前,大師曾叮囑他,要他路上保護朕。」她沒有問懷空大師為什麼猜測太上皇會讓她去取真經,而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