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清道:「殿下心意,臣一定轉告陛下。陛下身體素來康健,這一會兒大約是因為連日陰雨,憂心揚州水患所致。待到災情解了,陛下便也能安睡了。」
「那我便放心了。」穆明珠又同李思清說了幾句體己話,便跪在僕從備好的蒲團上,向著皇帝穆楨所在的寢室方位,扎紮實實磕了個頭,這才起身作別。
不妨楊虎在偏殿中,隔窗望見了穆明珠,見穆明珠與李思清似已話畢,便主動出來相送。
李思清見他出來,便轉身入了寢殿。
楊虎走過來,仍是香風陣陣,頭頂是僕從在後為其撐起的紫色羅傘。
「小殿下。」楊虎在皇帝寢宮門邊,追上了穆明珠,嗔怪道:「小殿下要出宮開府去,怎得不派人知會小的?小的也好早備賀禮。如今倉促間,小的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賀禮來——知道的呢,說是小殿下瞧不上小的這點積蓄;不知道的呢,愈發要說小的猖狂,連小殿下也不放在眼裡了。」
穆明珠知他滿嘴胡言,卻是笑道:「楊郎君幫我之處,實在已太多,我如何還能要郎君的賀禮?」又道:「什麼人敢如此誹謗郎君?郎君告訴我,我替郎君懲治他們。」
楊虎惱道:「背地裡說小的壞話的人,那可多了去的,打量小的不知道呢。我都給他們記著!」他察覺自己過份流露了負面的情緒,轉眸一笑,又道:「似小殿下這樣對待小人的,那才是真有德行的。」
穆明珠順著他道:「楊郎君莫在意旁人。有你在側,母皇便高興快活,身體康健。你這樣的功勳,豈是尋常人能比?」又道:「譬如近日揚州水患,我聽李女官說,陛下昨日都不曾安睡。底下朝臣雖多,卻也沒有能為母皇解憂之人。」
楊虎掛起一絲自衿的笑容,道:「陛下所憂心的,豈止是揚州水患這一事。」他卻不肯主動往下說,故作神秘,要引得穆明珠來問。
穆明珠垂眸一笑,和緩道:「還請楊郎君教我。我只求母皇安康,卻不知母皇為何事煩憂,若是言談間觸動了母皇擔憂之事,惹得母皇不快,豈不是我的過失?」再次懇切道:「還請楊郎君教我。」
楊虎身為皇帝穆楨的面首,獲寵近十年,雖然所得財物無數,身邊也有無數人諂媚捧著他,但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身份,性情又頗有幾分小人,
總為朝中清正官員瞧不起。真正的權貴,如皇親世家之流,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以穆明珠皇帝獨女的尊貴身份,卻肯低聲俯就,口口聲聲要他教導,叫楊虎如何能不得意忘形。
「小人哪裡當得起殿下此言。」楊虎笑得合不攏嘴,卻還要先推拒一番,這才低聲道:「咱們這都是為了陛下著想。昨夜北府軍中傳來的訊息,說是皇甫老將軍身子骨不好了,怕是準備後事就在眼前。想那皇甫老將軍跟隨陛下幾十年,乃是陛下情誼深厚的老友。陛下得了這訊息,豈能不傷心?可是這人的壽數天定,也無可奈何。」
穆明珠恍然大悟。
楊虎口中的皇甫老將軍,便是皇甫高,已年近七十。當初皇甫高的長兄,乃是跟隨太祖昭烈皇帝打天下的大將。其長兄病故後,便由皇甫高接手了太祖賴以起家的北府軍。這皇甫高乃是三朝大將,歷昭烈皇帝、世宗皇帝乃至於當今三位至尊,於北府軍中威信極高。十五年前,皇帝穆楨能臨朝稱制,最大的原因便是她贏取了皇甫高與寶華大長公主兩人的支援,手握住了北府軍的兵權。
前世皇甫高就是在這一年去世的。
皇甫高死後,皇帝穆楨要另擇親信之人,使之執掌北府軍。
穆明珠現下想來,其實母皇一直培養的下一位北府軍執掌者,便是齊雲;並且已在接齊雲入宮那一年,便委任齊雲的叔父入北府軍為裨將,提前為齊雲鋪路了。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