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葉心裡一抖,倏地垂下眼簾,拘謹地走過來。
“清婉的話你也聽見了,”周博雅心裡知道西風園這四個大丫鬟之間有齟齬,然而只要不礙著主人什麼事兒,他素來是不聞不問的,“滿滿備的那些東西,便不用帶上了。你且都給她放回私庫去。”
雙葉沒料到方氏會如此,一時間愣住。
頓了頓,她立即屈膝行禮道:“奴婢這就去。”
於是轉身疾步出去,小跑著去角門,叫婆子們把大清早裝車的東西全給卸下來。她們家主子自從出了嫁,終於知道銀兩財帛的貴重,如今可是很會過日子的!雙葉是絕不會承認自家主子變摳搜了,在她看來,這都是經了些事兒人懂事了,曉得過日子了。
頭髮束好,戴上了玉冠,周博雅便擺手示意清婉退開。
清婉也不黏糊,放下象牙梳子便識趣兒地退離了三步遠,清清白白。
清歡自昨日選衣裳之事兒到如今,便一直在悶聲不吭地打量清婉。
她能擠掉一眾小丫鬟在西風園穩穩當當伺候十年,自然不是個笨的。這般冷眼瞧著,她哪裡還不懂清婉是何意?不外乎心養大了,拎不清自個兒幾斤幾兩,仗著貼身伺候了十年的情分把主意打到公子身上罷了。
發現了這事兒,她也不知她說什麼是好。
看透了清婉的心思,清歡自然明白自個兒是被當槍使了。清婉不願自己心思暴露,便攛掇著她一起給奶奶下馬威,試新奶奶的底線。好在她適時剎住了手,否則以自己的炮仗性子,怕是要頭一個被捻出院子。
思及此,免不了有些心寒。
罷了,清歡心裡吐出一口氣。就這一回,往後清婉好自為之吧。
郭滿睡到辰時,才被雙喜雙葉給弄起來梳妝。
周大公子將歸寧該用得全都備齊全了,就等著小媳婦兒起身用了早膳出發。郭滿迷迷糊糊地坐在梳妝鏡前,這回是清歡親自替她拾掇。
其實本是清婉來,但清歡出於心中一口悶氣,硬是搶了這活兒在做。
伺候奶奶又不是伺候公子,清婉樂得清閒。
三個丫鬟圍著一個人,梳妝起來自然十分得利索。清歡卯著一口氣,衣裙妝容都十分的盡善盡美。郭滿暈乎了許久再次睜開眼,人已經坐在桌前,手裡捏著銀箸。周博雅連連瞥好幾眼那肉爪子,慢條斯理地用早膳。
郭家這頭,郭家上下一早便在門口張望了。
大召頂頂清貴的如玉公子周博雅頭回上他郭家的大門,郭家上上下下都在翹首以盼。這陣仗,郭家幾個未出閣的已出閣的姑娘心中俱都不是滋味兒。出閣的覺得自個兒夫君沒受這待遇,心裡酸;未出閣的又覺得她郭六到底憑什麼,心裡更酸。
尤其這金氏所出的嫡三姑娘郭嫣,酸得五臟六腑都疼了!
她昨夜整宿得輾轉反側,一想到郭六那醜八怪真嫁了博雅公子,今日博雅公子還親自與郭六一起歸寧,那心肝兒都要被妒火給燒碎了!
她素來是個心眼小的,受不住便跑去正院鬧金氏。
金氏能有什麼辦法?郭六出嫁也嫁了,木已成舟這麼久了還來鬧,能頂什麼用?可是到底是自己親生女兒,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只能說些安撫她的話:“你以為這博雅公子真有傳言那般好?”
金氏摸著郭嫣的額頭,“傻孩子,這坊間的傳言素來都是有心人放出去的。”
“一傳十,十傳百的,傳著傳著就變了味兒。”
她說著說著,她忽然覺得自己說得可不就是正理嘛!就好似她自個兒,年輕時候為了能攀個好親事,不也給自己弄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名頭?這般就更有了底氣:“周家公子若真那麼好,謝家那四姑娘能是個傻的,要死要活非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