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跟她客氣的,把她還在箱子裡封著的打碟機都拆出來了,屋裡兩套燈光七檔模式,一套日常照明節能和明亮兩檔模式,一套五檔切換的聚會燈,這會兒屋子裡燈光調暗成各種酷炫科技感,配上打碟機和一群人的鬼哭狼嚎,也是有夠驚悚的。只幾個陌生臉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還端著架子,估摸著是沒見識過這一撮人整么蛾子的架勢,還矜持著呢!
過不了多會兒估計也得瘋,沒辦法,跟林景嫻待一塊兒,就沒幾個能正常的。
林景嫻倒是無所謂,她是最愛熱鬧的,早些年瘋起來恨不得把家拆了,老太太恨不得拿把刀跟她屁股後頭,時不時戳她兩下才能讓她安穩些。把她培養成大家閨秀,溫文爾雅知書達理,那是老太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敢做的夢。林老頭就盼著她不出格就謝天謝地了。有一回還被拖去看醫生,那謝頂的老醫生反覆強調沒有多動症老太太還是不放心,硬是叫了一大票的醫生給她會診,得虧自家入股的醫院,不然人家估計要把她打出去。
這事兒害她被林景臣嘲笑好久。
簡直人生汙點。
所以有時候她也不可思議,自己怎麼一個人在伊斯坦布林待那麼多年的。她住在海邊漁村小鎮,身邊只有一個會中文的混血中年土耳其阿姨,照顧她和林御凡的起居。有時候會覺得彷彿活在上世紀末,腥鹹的海水混著魚腥味,帶著沖鼻的味道,街上從沒幹乾淨淨過,道路上經常溼淋淋的,大鬍子的土耳其大叔圍著圍裙在魚攤前侍弄,遍地都是野貓,那貓有時候坐在房頂曬太陽,有時候溜到魚攤去偷魚。
她記得有一次林景臣去看他,站在大街上無處下腳似地盯著地面,一塊兒手帕按在鼻子下頭就沒放下過,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看著她的眼神裡都多了幾分憐憫,臨走的時候硬是塞了她一張銀行卡。她又好笑又感動地收了,林景臣哎,那萬惡的剝削階級資本家,難得有點兒兄妹情。不過她待在那地方倒不是窮,她有錢,儘管老太太斷了她的資金,但她自己寫東西也賺了不少,雖然不足以讓她揮霍無度,手頭總還是寬裕的。她只是覺得在那邊待習慣了,聞著海腥味,看著漫天海鷗撲稜著翅膀,瞧著打漁船迎著黃昏歸岸,那場景倒也讓她覺得舒適。
這些年,性子都磨平了些。
她挑眉一笑:“嘖,我家老太太恨不得我窮得只剩下內褲,早點兒滾回來被她捏扁揉圓呢!我自個兒買的,買了有好幾年了,那時候還在土耳其,朋友託房產經理看的房子,我什麼也不懂,沒想到撈到寶了。”她手頭三本書,被白桔影視一起買去了,收到一筆不菲的版權費,她的版權經紀人趙小姐興奮得徹夜睡不著,問她打算拿這筆錢做什麼,她想了又想,也沒特別想做的事,就說想買個房,她將來始終都是要西城的,趙小姐熱情地幫她代辦了這件事。事實上早幾年她就想回來的,只是一直沒下定決心,今年要不是老太太強硬逼她,說她再不回來就派人把她綁回來來著,不然她還能再拖幾年。
剛回來那會兒看著西城的高樓大廈,遍地的親切面孔,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打心眼裡想回到這裡的。
龍里灣的房子她只看過照片,裝修都是趙小姐幫她辦的,剛回來那會兒,她怕住家裡老太太把這幾年積攢的氣一股腦都撒給她,只好夾著尾巴住在了外頭。然後感嘆自己實在是有先見之明。
這邊配套設施都沒得說,安全性高,物業專業,離市中心近,但很僻靜,兩面臨江,一面挨著大林公園,對面是博物館,她這會兒只後悔沒把頂層那個樓頂別墅買下來,帶延伸出去的露臺,統共足足一千二百多平,帶游泳池大露臺和中心花園。可惜了。
不過那會兒她也沒那麼多錢,老太太又一毛不拔等著她喝西北風扛不住自己滾回來呢也不可能資助她一毛,所以也就想想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