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第一次意識到人與人的差距……又或者意識到人命不值錢……
又或者是別的。
他其實也不知道意識到什麼,或許他只是感到了荒唐和絕望。
辛桃馥十八歲生日了。
這天,殷先生帶他到遊輪上,看海面浮動的月光、看使月光也失色的煙花。
玫瑰,香檳和小提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當插著十八根蠟燭的蛋糕放到辛桃馥面前時,殷先生請他許願:“這位小朋友想要許什麼願望?”那姿態,簡直像是要贈予領土的國王,又像是準備降下恩典的天神。
辛桃馥說:“第一個願望是,能夠有足夠的錢替奶奶治病……”
說著,辛桃馥偷眼看殷先生:“第二個是……我喜歡的人喜歡我。”
那映照在殷先生臉頰邊的光,叫辛桃馥以為殷先生是能夠滿足一切願望的神。
彷彿就算辛桃馥說想要天上的星星,流星就會墜入辛桃馥的滿懷。
殷先生聽到後,臉上鮮見地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連帶著辛桃馥也跟著不安起來。
殷先生好像很少會表現詫異,在辛桃馥的印象中,殷先生是一個很沉穩的人,好像就是大家所說的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所以特別坐得住的男人。
說實話,殷先生並非“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實情是“辛桃馥的一切情緒盡在殷先生的掌握之中”。實在是辛桃馥心思太淺,太容易被讀懂。
不過,殷先生好像此刻才開始明白,自己還是誤解了辛桃馥一些。
辛桃馥期待的是一場戀愛。
而殷先生想要的是一場交易。
但是,殷先生從不是那種把話說得太明白的人。
他便笑笑,用柔和的語氣,好像長輩教導孩子似的,溫然表示:“小孩子不能太貪心,只能選一樣。”
這句話說得很溫柔的,但聽到辛桃馥耳裡,不亞於一盆迎面潑來的冰水,澆淋得他大夏天的如墜冰窟。
辛桃馥是心思淺,但腦子不蠢。
他不用一秒鐘就能聽明白殷先生話裡的意思。
殷先生話聽著像一道選擇題,其實不然——那是一句殘忍的拒絕,又是一句傲慢的邀請。
辛桃馥的自尊心瞬間被重錘擊碎。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對他和殷先生的關係存在過度的期望。
殷先生對自己不是“追求”,而是“引誘”。
殷先生對自己不是“示好”,而是“賞賜”。
辛桃馥瞬間覺得無地自容。
殷先生知道辛桃馥是需要錢的。
辛桃馥十二歲的時候,父親生意失敗,家道中落,母親不堪受苦跑了,父親一蹶不振,家中都是奶奶在照顧辛桃馥。現在他的奶奶需要一筆救命錢,而辛桃馥自己讀書生活也需要錢,沒了錢,辛桃馥會失去一切。
至於愛情,在這樣的困境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殷先生很耐心地等待辛桃馥的答案。
這次的遊輪生日宴收場尷尬,別說是“壽星”辛桃馥本人,就連在旁的助理都快要笑不出。倒是殷先生一如以往,笑容像是畫在他臉上的油漆,就是卸妝水都卸不下來。他柔笑著握住辛桃馥的手:“怎麼這麼冰涼?是不是不舒服?不如,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辛桃馥現在腦子全是漿糊,也反應不過來,聽得能回家,下意識就點頭。
殷先生便叫司機開車送辛桃馥。
臨別前,殷先生仍語氣溫柔地說:“路上小心。”
好像什麼都沒變似的。
辛桃馥忽而渾身一激靈,扭頭去看月光下海面上的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