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桃馥深嘆一口氣,喝了一大杯冰水,讓自己整個人冷靜下來,然後從腦中重新覆盤一次事情的經過。
殷叔夜真的是一個人來到這個持槍合法、治安堪憂的他鄉,身上就揣了一把槍,任何其他安保措施都不做嗎?
警察來得那麼及時,讓殷叔夜倖免於難,殷叔夜真的是一直都沒有懷疑,直到讓班子書他們查的時候才想起來嗎?
辛桃馥在和平州的時候還能一直警戒,知道殷叔夜在耍把戲,而現在換了個位置,殷叔夜就成了個懵懂無知的傻白甜了?
……
辛桃馥往玻璃杯裡又添了一大杯檸檬水,想要嚥下去,卻又頓住了。
冰水裡浮著的檸檬片,是昨天殷叔夜親手給他切的。
辛桃馥從屋子裡走出來,看到陽光下的紫藤花道,一片片的模擬紫藤猶如夢幻色的瀑布,在充足的光線下可媲美鉛華絳彩、繡絡珠瓔。
他再往前去,見殷叔夜在花木之間,穿著鬆垮的絲棉衣服,像一個居家的普通男人那樣曬著太陽,手裡拿著一本書,正在翻看。
聽到辛桃馥的腳步聲,殷叔夜抬起頭,朝他笑笑:“怎麼了?看著我發呆?”
“我在琢磨。”辛桃馥站在架子邊,用手去觸碰搖動的模擬花,“你這樣有意思麼?”
辛桃馥的意思很明顯:搞這種把戲,有意思嗎?
殷叔夜聽明白了,也知道辛桃馥已經知道了他應該知道的事情:事實上,這一刻殷叔夜還是緊張的。他在丹尼爾的事情上順水推舟,勾動了辛桃馥的愧疚,才把辛桃馥哄了回來。得知真相的辛桃馥還會繼續留在這兒嗎?
殷叔夜想過,最好的辦法是讓辛桃馥永遠不知真相。
但殷叔夜也想,這也同樣是最壞的辦法。
“一樣的話,也想問你。”殷叔夜回答。
賣慘、算計的事情,辛桃馥自然也對殷叔夜做過。
辛桃馥愣了愣,卻氣笑了:“你可別甩回我身上,我問你的事,你倒來跟我翻舊賬?你以為這樣就能叫我理屈詞窮?可知道,這反而叫我更火上澆油。”
殷叔夜苦笑著搖頭,說:“我不是責怪你‘五十步笑百步’,我是說,你當時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覺得有意思嗎?”
辛桃馥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可沒意思透頂了。”
殷叔夜便朝他微笑:“是吧,那以後我們誰都不要這麼做了,好麼?”
辛桃馥怔愣了半晌,才發現自己把模擬紫藤花都揉皺了,矜貴的摻真絲模擬花被他蹂躪得皺巴巴的,實在可憐。
想了半天,辛桃馥仍是苦笑不已,心裡卻又洞明。
他們之間的遊戲真的要結束了。
從今之後,再不是遊戲,而是玩真的了。
真可怕。
殷叔夜見辛桃馥不說話,只是發怔,又問:“在看什麼呢?”
“我看紫藤花。”辛桃馥一邊坐下來,一邊說,“我想著,我想要這個紫藤雅苑,你多少錢肯賣?”
殷叔夜聽出他話語裡的意思,眉心微動,又要將情感壓下眉頭:“我可以不收你錢,還贈送你一個男人。”
辛桃馥笑了,說:“我媽說了,不要錢的貨多半有問題。”
殷叔夜竟有些緊張,把手裡的書合上了,摩挲了半晌封面,又把書攤開,亦不知攤開到了哪一頁。他只翻了翻動沙沙書頁,才說:“行,那就按市場價算?”
辛桃馥笑了:“那還送男人麼?”
“送。”殷叔夜說,“不額外收費。”
他們接吻,在這藤蘿花架下。
實在是好時光。
午後陽光不一定總是那麼好,但這垂墜的藤蘿永遠是那麼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