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卻很冷靜:“父親覺得自己的做法對大姐姐不偏袒麼?”
安侍郎一滯。
“覺得把大姐姐送去莊子上,繼續錦衣玉食地養著。只要別來我跟前礙眼,這樣就足夠了是嗎?”安琳琅撫了撫鬢角的頭髮,似笑非笑地問道。
安侍郎喉嚨裡一噎,頓了頓,抬手握住了安琳琅的胳膊:“……那不然呢?你想要為父罰她跪祠堂麼?她還懷著身子,大冷的天兒你想要她死麼……”
“我本來不願意提的,”安琳琅搶斷他的話,“父親,但是我忽然想說了。”
安侍郎不解地看著他。
“說起來,若非我運氣好,被方伯伯掏空家底買回去,如今你就要在晉州下等窯子裡找我。”安琳琅說的是上輩之‘安琳琅’的記憶,“你跟祖母都知我脾氣。我這等硬茬子死活不樂意接客,捱打是必然的。被打得皮開肉綻,指不定打死了丟進亂葬崗。父親覺得,只是把大姐姐送去莊子上便足以抵消一切?大姐姐叫幾句委屈,我就得為了家和萬事興,原諒她?”
“都說了不是我做的,是林家人!”安玲瓏還在狡辯,“為何你們都不信!真不是我要賣的……”
安玲瓏的叫囂沒有人聽,一旁安老太太拿起一個杯子就砸過去,眼睛已經通紅了。天曉得當初得知人牙子是要將安琳琅往下等窯子裡賣的時候她有多絕望,她差點就沒撐過去。
安侍郎的呼吸青了,臉頰有些燒得慌。
“說實話我很失望,父親。”
安琳琅站起身,抬手推掉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安侍郎手掉下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安琳琅。不只是臉頰,連脖子也不自覺地也紅了。他咬緊了牙關,目光閃爍,竟有些不好意思與安琳琅對視。
“自打我被抓,父親您你知道我在哪兒麼?”
安琳琅笑笑:“我就跟個畜生一樣,跟十幾個人被關在一個囚車一樣大小的籠子裡。十四個人疊在一起,擠得骨頭都變了形。”
她的語氣十分輕巧:“我運氣好,蜷縮在角落才勉強得以喘息。我們就是這麼一直蜷縮著,一路從金陵到晉州,走了整整兩個半月。期間捱了多少鞭子,受了多少欺辱。方老伯買下我的時候,我大約只有四五十斤。畢竟兩日才吃一頓稀粥,能活下來算是我命大。”
屋裡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立在老太太身後的蘇嬤嬤倒吸一口涼氣,啜泣出聲。
安玲瓏已經不敢說話了,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倉皇地盯著安侍郎,一雙眼睛裡飽含淚水。她此時虛弱死靠在僕從的胳膊上,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要昏過去。
安琳琅瞥了一眼,心裡冷笑。她可不是原主,有張嘴不曉得訴苦。安琳琅素來秉持的是有仇當場就報,有氣讓別人憋著。裝可憐誰不會?
安琳琅十分平靜地訴說著原主的經歷:“我們到武原鎮的時候跟豬羊一起擺在瓦市中央,那時候是寒冬臘月。晉州的冬日有多冷或許你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每年武原鎮上都會凍死十幾個人,睡一覺就凍死了。就這樣的天氣裡我穿著一件單衣,沒有鞋。一個下等窯子的兔兒爺要買我,方伯伯看我要一頭撞死,可憐我,將我帶回家。但方家也是個窮苦人家,他們買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這些事如果安琳琅不說,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許他們還覺得‘安琳琅’被賣出去這一段經歷就好像出去遊玩一樣,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帶過。他們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細節,只要看到‘安琳琅’好生生地活著就夠了。但安琳琅為何要讓他們心裡好受?她是那種善良的人?!
“方家還養著一個病秧子,方伯伯是個瘸子,方伯母身子不好。”安琳琅道,“一家子過著一日兩頓粥的日子。多了我一張嘴,家裡幾乎揭不開鍋。大冷天兒的沒有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