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句話,似乎是在說程廷知,又似乎是在說沉毅。
算是一語雙關了。
不過沉老爺很聰明的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站在原地。
皇帝笑著看了沉毅一眼,問道:“沉卿吃飯了沒?”
“正在家裡吃著…”
沉毅微笑道:“就被兩個公公喚進宮裡來了,算是吃了個半飽。”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像是第一次第二次見皇帝時那樣緊張了,到現在,他見皇帝已經可以算是常事,因此應付起來,也跟尋常說話,沒有什麼分別了。
皇帝回頭瞥了一眼高明,皺眉道:“讓你去喊人,怎麼連飯也不讓人家吃完,就把人帶過來了?”
高太監聽得出來,皇帝實在開玩笑,於是笑呵呵的低頭道:“奴婢知罪。”
“正好朕也還沒有吃。”
皇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奏書,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打著哈欠說道:“每天都是這麼多,煩也煩死了,今天就到這裡,高明,讓人在偏殿設宴,朕跟沉卿一起吃頓飯。”
高太監立刻點頭,下去準備去了。
皇帝對著沉毅笑了笑,開口道:“沉卿這半年,辦成的事情著實不少,朕有很多事情要問你,也有很多事情要與你說。”
沉毅微微欠身:“臣也有很多事情,要親自稟告陛下。”
宮裡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沒過多久,酒菜已經在甘露殿的偏殿準備好。
當然了,是兩桌菜。
天子從不與人同桌。
兩個人各自落座之後,皇帝低頭吃了幾口菜,然後問道:“浙江的事情,沉卿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事關一省的封疆…”
沉毅放下快子,搖了搖頭道:“全在陛下一心,臣不敢置喙。”
“要真全在朕一心,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皇帝悶哼了一聲:“但凡地方上空出一個缺位,中書省幾個宰相,朝廷裡的那些大臣,哪個不是如狼似虎的盯著?”
皇帝放下快子,看著沉毅,澹澹的說道:“此間更無六耳,只你我君臣,你與朕實話實說,只出得你口,入得朕耳。”
沉毅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道:“陛下,溫州市舶司,雖然剛開起來沒多久,但是差事辦的不錯…”
皇帝冷笑了一聲:“的確不錯,朕看到孫謹報上來的賬目了,只兩個月時間,一個溫州市舶司,就能給朕送上來三十多萬近四十萬兩銀子,這樣算下來,這一個市舶司,一年就是兩百萬兩以上的入賬。”
“真按他這麼算,五個市舶司剛建起來,一年就能給朕賺到一千萬兩銀子,那這市舶司還真是絕好的買賣,朕洪德六年就應該建市舶司,何必等到現在?”
沉毅心裡明白,皇帝知道溫州市舶司背後的貓膩。
畢竟這種事情,哪怕皇帝不派人下去盯著,應該也能夠察覺到其中的貓膩。
於是,沉老爺微笑道:“陛下明察秋毫,這溫州市舶司的賬目,的確有一部分不太對,但是即便那位浙江巡撫在地方上面子再如何大,如果浙江的商人走市舶司過一趟,這一趟生意就要虧錢,那麼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去做這個生意,更不會從市舶司的。”
皇帝眯了眯眼睛,澹澹的說道:“那如果有人,給他們貼錢呢?”
沉毅微微搖頭:“陛下,臣以為能夠做到一省的封疆,目光應該不會如此短淺,他明年應該還是想要繼續任浙江巡撫的,今年兩個月的帳能填,明年十二個月的帳又如何填?”
“不過…”
“這些都是臣的臆測。”
沉毅低頭道:“如果周撫臺真的自己,或者是派人往裡面貼錢了,那麼臣覺得,此人有鼠目寸光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