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就好,他要畫出他“全部”的樣子。
裴景臣最初會很拘謹,畢竟有個畫家盯著你在紙上塗塗抹抹,你很難不在意。後來習慣了,偶爾回頭看見蘇清詞又“不打招呼就畫”,還會偶像包袱上身,故意找個光照的好角度坐好。
一開始很正常,畫月光下的他,畫讀書時的他,畫淺眠時的他,畫彈鋼琴時的他。
後來逐漸不正常,他的衣服越來越少,他的姿勢越來越那啥……
裴景臣生長在淳樸的家庭,思想保守,實在難以接受蘇清詞自詡藝術,實際夾帶私貨的行為。
蘇清詞彷彿故意捉弄他,看他對著那些畫面紅耳赤的樣子,笑的前仰後合,還反覆追問他好不好看?不好看?你怎麼貶低你自己呢,因為畫的是你呀!
蘇清詞說:“我只畫你。”
他的眼裡擁有全世界的自然景觀,卻唯獨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好。”
裴景臣愕然,他聽見蘇清詞用俄羅斯語說:“好。”
蘇清詞又去療養院了。
連護士小姐都覺得新鮮,以前一年都來不了一回,現在一個月內來了兩次。
蘇清詞也說不清楚,就是突然想來了。莫非是時日無多,人之將死,格外想媽?
護士小姐領著蘇清詞進病房後,立即跑回護士站要錢,蘇先生一連三天都來了,她打賭贏了。
“好看嗎?”一連三天,姜瑟如對蘇清詞的開場白還是這三個字。
第一天蘇清詞像往常一樣,沒理。第二天也沒理,第三天“嗯”了聲。
姜瑟如杏眸晶亮,笑顏如花:“小詞快放學了吧。”
蘇清詞坐在女人對面,她雪白色羊絨衫外穿著療養院的病號服。
每次來,蘇清詞只是坐著,一言不發,任由姜瑟如自言自語也不搭腔。似乎只是想找個會喘氣兒的伴,坐兩個小時就走,明天繼續。
這次蘇清詞心血來潮,回了話:“小詞多大了?”
姜瑟如可能沒想到這個“假人”會說話,眼中泛起驚喜的光彩:“六歲了。”
截止六歲半,他也曾是個家庭美滿的幸福孩子。
後來父親“病”了,母親也“病”了,整個世界都變了。
溫馨的家變成了殘酷的地獄,父母變成了惡魔,他經常玩的鞦韆在暴力下粉碎,他喜歡吃的麵包散發著血腥味。
父親把它們摔在地上,用腳踩爛,碾碎,抓著母親的頭髮讓她仰臉看自己。逆光中,父親的面容陰鷙如厲鬼:“什麼時候跟做烘焙的男人勾搭上的?你這個淫/蕩的女人!”
母親會跪地求饒,哭的滿臉眼淚和鼻涕,她的哭求聲是那樣的卑微,她的辯解是那樣的渺小無力。
當父親拎著染血的褲腰帶離去時,母親會大把大把的吸菸,滿屋子都是薄荷味。
她會在薄荷味之中尋找代償,將滾燙的菸蒂摁在弱小的兒子身上,用父親對她的方式對待她和父親生的兒子,彷彿這樣就能報復惡魔丈夫的“一半”。
兒子不會跪地求饒,也不會躲,他站在那裡任由母親發洩,既恐懼又心疼的一遍遍重複“媽媽我錯了”、“媽媽對不起”。
“蘇先生要走了?明天還來嗎?”護士小姐笑盈盈的送至樓梯口。
蘇清詞望一眼病房的方向,門敞開著,可以看見站在窗臺前的姜瑟如。她面朝外,看得出神,好像在期盼有人歸來:“小詞怎麼還不回來呀。”
護士小姐忍不住說:“你媽媽經常唸叨這個,“好看嗎”、“小詞快放學了吧”、“小詞怎麼還不回來呀”、總是這三句話。”
護士小姐的本意,只是希望傳達一個媽媽惦念兒子的真心。怎料蘇清詞聽了,臉色一白,身體也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