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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脫面色泛青。
那是皇帝啊,他們不能去恨皇帝,只能去恨哈麻。
皇帝只是被奸人引誘了。
脫脫虎目含淚,顫抖著伸手,合上了親兵死不瞑目的雙眼。
皇帝啊!
脫脫無聲淚流。
難道大元,氣數真的盡了嗎?
——
至正十五年,冬。
脫脫帖木兒坐在屋內,屋內無煤無炭,寒冷刺骨,他如今在雲南貶所,關於家人的訊息,還是曾經的友人冒險送來。
他的親弟弟也先帖木兒被流於四川碉門,長子在肅州,次子在蘭州,他家的家產盡數被抄,妻子隨長子去了肅州。
但時至今日,他依舊不悔交出兵權的選擇。
他是臣子,做臣子的,怎麼能跟君王對著幹?
君辱臣死,他不能去打皇帝的臉。
他的面前擺著冷飯冷茶,脫脫自嘲一笑,斟茶自飲。
此時門外卻傳來人聲,那人壓低了嗓音,叫人分辨不出他原本的聲音。
“丞相,那哈麻派人傳詔,假借聖意賜您一死,來人已在路上。”
脫脫打翻了茶杯。
那人恐脫脫不信,又說:“我不能見您為奸人所害,丞相,今夜三更,我們兄弟助您脫困。”
脫脫看著手上的茶杯。
他的妻子兒子,還有弟弟,都在哈麻手上,如今哈麻已經代傳王令,他若逃了,一家盡死,就是沒有不臣之心,也有了不臣之心。
不逃,死他一個,卻能保全一家。
脫脫沉聲說:“多謝義士。”
那人:“丞相!”
脫脫嘆道:“是我命該如此。”
那人:“我知丞相憂慮,兄弟幾個已分散四方,去救您妻與弟,還有兩位公子去了。”
“丞相!如今奸人為禍朝綱,您竟要為這奸人去死嗎?”
脫脫僵硬的坐著,他終於動了,手腳無力的站起來:“你說……我弟我妻?”
那人:“丞相!您是忠臣!是國之棟樑,您不可因奸人送死!”
脫脫以袖掩面,深喘數次。
“今夜三更!”那人,“丞相萬不可輕言放棄!”
那人走了,脫脫聽到了對方離開的腳步聲。
他一動不動,生平一切湧入腦中,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落了這麼一個下場?
他交了兵權,被抄了家,失去了一切,可為什麼還是不得善終呢?
這個偷偷提醒脫脫的人姓楊,楊少偉弓著腰,悄悄的走進了小院,他走進小院後才打直了腰背,他站在門外輕聲喊道:“先生,學生來了。”
裡頭傳來老者的聲音:“進來。”
楊少偉走進去,關上了門,門裡亮著燭光,最近天陰,哪怕是白天屋內都暗的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先生又是老人,看書寫字,都要點著燭火。
“話帶到了嗎?”宋石昭看著寫好的一篇字,頭也沒回的問。
楊少偉跪坐下去:“帶到了,不過……”
宋石昭笑道:“他不肯?”
楊少偉點點頭:“怕是寧願自縊。”
宋石昭:“你有何良策?”
楊少偉嚥了口唾沫,他連忙說:“我可將他藥倒,再買通來往之人,將他送出城外,只要藏於恭桶,必不會有人查。”
宋石昭搖頭:“你把他藏在恭桶,待他醒來,不是殺了你,就是殺了自己。”
楊少偉:“……”
在他看來,活命比面子重要。
可對於脫脫而言,面子有時候或許比活命更重要。
他寧願死於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