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往極東移動,所以天順軍幾乎是和五越聯軍同時出發的,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行。”
極東總督再次對容楚的未卜先知驚為天人,由此也對戰局更有信心。話題漸漸便放了開來,老哥和老弟說家中婆娘的潑辣,老孃的多事,兄弟的不省事,妹妹的挑剔難嫁。老弟和老哥說家族的敗落,兄弟親族間的傾軋,父兄的自取滅亡,唯一留在身邊的弟弟身體極差……在老哥因為好奇,再三詢問天紀軍到底是怎麼到他手裡,他和太史闌到底有什麼關係的時候,邰世濤終於也忍不住,說了一些和太史闌的舊事,醉醺醺地告訴老哥,“她是我……是我義姐……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人……”
老哥看著年輕有為重感情的“老弟”,越看越順眼,越看越糾結,想起昨日老孃的一番囑咐,便醉醺醺地勾住了他脖子。
“呃……老弟,”他道,“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家中……可曾娶妻?”
邰世濤皺皺眉,喝一口酒,“沒。你知道……我家族已經敗落……哪個好女兒會跟我?”
“扯……吧。”極東總督一笑,“你家族和你……從來沒什麼關係……你現在年紀輕輕,已經是一軍總將,一等子爵,將來軍國重臣,必有你一席之地……你……”
邰世濤輕輕推開他,眼神已經恢復清明,“我不想提這個。”
極東總督酒卻未醒,盯著他的眼神,只覺得這雙眼睛痛苦而深邃,似藏著許多和年齡不符合的情緒,忍不住脫口而出,
“年近三十還不娶你為了誰?”
邰世濤畢竟有了酒意,臉色一沉,重重擱下酒杯,“關你屁事。”
“你弟弟既已不中用,你家族算起來便只剩下你一個,傳宗接代宗族承續,由不得你逃避推卻。”極東總督拍他肩膀。
邰世濤冷冷不屑,“關我屁事。”
“你已經是朝廷柱石,一方主將,天下三軍,你握其一……”極東總督灌一口酒,終於將話說了出來,“家母一直盛讚你少年有為,願將舍妹許配你。”
邰世濤將酒壺一放,霍地站起,身子晃一晃,一句話衝口而出,“關你媽屁事。”
極東總督暈暈地也跟著站起來,終於也有了點怒氣,一把拉住他衣袖,盯著他越發痛苦的眼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醉話脫口而出。
“…你不會是在想著太史闌吧?”
“她是我姐!”
“你姓邰,她姓太史,哪來的姐弟?”
“她是我姐!”
咆哮聲過,一陣沉默,極東總督酒醒了些,看著邰世濤瞬間發紅的眼睛,終於明白今日大醉,似乎無意中觸及面前人深藏於心的秘密。
邰世濤衣袖一拂,酒壺落地,他頭也不迴向外走,極東總督看著他微微踉蹌的背影,想著這青年率軍急援,千里驅馳的情義,終究不忍他如此自苦,忍不住要提醒一句:“太史大帥已經和榮昌郡王有了兒女,她不會嫁給你。”
“她是我姐!”
“…你是不是隻有靠喊著這一句話,才能按捺住你自己,不要瘋跑去向她求親?”
邰世濤站定。
青年背影筆直,衣袖無風自動,語聲卻沒了剛才的失態和狂躁,忽然靜若深水。
“…你錯了。我這一生,都不會向她求親。她是我姐,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命運予我的,我和她最終而最近的距離。從少年到白頭,從開始到結束,不可斬斷的緣系。想到這,我就覺得好歡喜,真的,好歡喜。”
他抬頭,向淒冷的上弦月,哈哈一笑。
“好歡喜。”他道。
步履聲遠去,長長石徑在模糊月色下如落霜,他的步聲輕而空洞,一步一落痕,一步走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