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裡,這樣的月夜,叫魅月,在這樣的月夜裡知道的事,會成真。
可是他覺得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小和尚說的到底是什麼?
他也不知道,就在這一夜,在大陸的某個地方,有人放飛了一隻信鴿。
……
這夜容楚也沒睡好,他睡在太史闌隔壁,方便聽她的響動,至於什麼禮教之防,他和太史闌都不在意,寺廟也當不知道,不管。
他平時很少做夢,這一夜卻很快入夢,夢中他身處景陽殿,坐在自己慣常坐的老位置上,陛下……哦不先帝,也坐在他榻上靠左的老位置上,倚著軟枕,在閒閒和他說話。
這樣的場景以前很常見,所以印象很深,不過談論的話題卻似乎不是軍國大事,他在夢中問先帝,“我記得您面板微白,為何現在卻青了?”
先帝不答,端過面前一杯茶,瓷蓋子敲在杯沿,清脆一聲。
然後他便醒了。
醒來的容楚,靜靜睡著,沒動,沒說話,很久很久之後,他伸手,取過桌邊涼茶,喝了一口。
他喝得很慢很慢,眼神裡思索的神情更濃。
……
太史闌則和景泰藍睡,今晚景泰藍受驚,必須要給他安撫。
太史闌也在做夢,夢裡卻是江山萬里,宮闕千層,她仗劍而上,在漢白玉丹陛的頂端,將劍刺入……
忽然下雨了,心窩一片潮溼,她霍然睜眼,才發覺是自己胸口的衣服溼了。
低頭一看,景泰藍閉著眼睛在嘩啦啦地哭呢。
她原以為他沒睡著在偷偷哭,正想安慰,忽然景泰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呢喃道:“父皇……不痛了……睡著就不痛了……”
孩子的聲音並無安慰,充滿慘痛。
太史闌如被巨斧劈中!
景泰藍……
她可憐的孩子。
在那黑暗宮廷裡,他到底曾經看見什麼,遭遇什麼,而又深埋了什麼?
這夜半的哭泣,這無力的安慰,滿含告別和無奈的意味。
他知道什麼?
晚上戒明說的那個中年男子,難道是……
太史闌沒有試圖叫醒景泰藍,也不想就這事詢問他一句。有些慘痛的深埋的經歷,不該讓孩子殘忍地再次掀起。
真相,總會大白的。
她只是慢慢地,摟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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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時,幾個人都掛著黑眼圈,但沒人對昨晚的事提及一個字。
戒明小和尚也恢復了正常,早上的早飯還是他送的,給太史闌這邊送來特製的豆腐皮包子,蘇亞沈梅花她們也在,高高興興地逗他,小和尚還是那副靦腆天然萌樣子,逗得屋子裡嘻嘻哈哈的,誰也無法把他和昨晚那個嚴肅得近乎詭異的小和尚聯絡起來。
太史闌慢慢喝粥,心想這樣日夜做不同的人,也未必是件幸福的事,昌明寺主持所謂洩密減壽也許不過是出於保護的目的,嚇嚇小和尚。確實,這樣的能力,很多時候會帶來麻煩。
她當然不會說,容楚景泰藍也不會,景泰藍一夜過來還是那個沒心沒肺樣子,昨夜的哭泣好像沒發生過。
太史闌有時候覺得,她半路撿到的這個兒子,才是真正的堅強。
吃完飯,她堅持起來,去黃鶯鶯靈堂上了香,然後問了問大比的安排,各處隊伍先休息兩天,第三天開始抽籤排位。
她看了看棺材裡平靜的女子,道:“抱歉,還得讓你不安靜幾天,等公道討回,咱給你風光下葬。”
隨即她道:“你們把棺材抬著,去城內折威軍大營門口轉轉。”
學生們二話不說,選了幾個身材強壯的,抬起黃鶯鶯棺木,直奔城東折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