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貴妃按住了他的手,溫柔地道,“此事實在不宜太多人知曉。”
皇帝略一沉思,點頭,“你說得也是,朕自己來。”說完披衣起身,貴妃親自伺候筆墨,皇帝寫幾行,停一停,又嘆口氣。
孩子在角落裡,瞪大眼睛,並不知道此刻對話事關自己命運,只是看著母妃燈火裡微帶焦灼卻又維持溫柔的臉容,沒來由地有些不安。
他向後縮了縮,忽然碰到一個人的身體,他險些驚叫,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回頭,就看見一雙帶著不安之色的細長眼睛。
“噓。”她在他耳邊道。
他眨眨眼,認出這女子穿的是低等宮眷服飾,可能是哪個被傳來侍寢的低等嬪御。
殿內,皇帝已經寫完,長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床頭。
床頭彈出一個暗格,裡頭有玉璽和皇帝隨身行璽。貴妃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即掩飾地低頭。
皇帝蓋上璽印,吹了吹墨跡,貴妃伸手來接,皇帝卻順手將旨意往暗格裡一塞,道:“這東西給你全無好處,先放在這裡,朕還要想想……”他又在嘆息,道:“就算將來要用到這旨意,但望你也多想想,多給君瑞一點機會。”
“是。”貴妃有些失望地看著皇帝將旨意收起。
皇帝正待關上暗門,忽然身子一僵,回身狐疑地道:“你以前從來不讀史書,你說你討厭史……今天的話是有人教你的!”
貴妃身子一震。
“還有,”皇帝蒼白的臉上目光灼灼,“你怎麼進來的?我今天說了不讓人來,密衛呢?你帶了高手——”
貴妃忽然快速地向後退去。
與此同時皇帝身子一仰,噗地噴出一口黑血,“你……藥中有……”
榻上皇帝五官扭曲,猙獰如鬼,孩子驚得渾身一顫,張嘴要叫,身邊女子再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覆蓋在嘴上的手冰涼柔軟,也在不斷顫抖,兩人相擁著,在黑暗的殿角抖成一團。
皇帝已經倒了下去,側身臥在枕頭上,嘴角的黑血汩汩地流,浸潤了枕頭和被褥,無聲流入床頭縫隙,貴妃呆怔在那裡,似乎也被驚住,眼看皇帝支起手臂,艱難地要將那旨意揉爛,又試圖狠狠去關暗門抽屜,也不知道動彈。
忽然承塵下降落兩條人影,一男一女,男子青巾蒙面,一身樸素如晴空的藍衣,女子則穿著女官服飾,看見榻上情形,男子身子微微一頓,女子卻毫不猶豫撲過去,壓住了皇帝的手。
“娘娘!”她在榻上壓住掙扎的皇帝,對貴妃低喝,“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貴妃一怔,神情如被醍醐灌頂,也撲了上去,一把扯開皇帝的手,奪過那旨意塞在懷裡,手再收回的時候,已經落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你……”皇帝只發出一陣瀕死的嗚咽。
殿角處,被死死捂住嘴的孩子,也在心底發出一陣疼痛的嗚咽……他的父親……他的母親……
他想哭,想逃,想鑽入地下,永不面對這般黑暗苦痛,然而他似被人施了定身法,動不得逃不得,渾身僵硬如鐵板,他身邊那個年輕女子,和他一般,除了還知道死死捂住他的嘴之外,也已經渾身僵木,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顫抖地看看她,卻發現她在看那藍衣的少年,眼神裡,比看見剛才那一幕更震驚,更痛苦……
殿前的燭火慢慢躍動,映著匆忙的身影,榻上的人漸漸沒了氣息,兩個女子忙碌地擦拭血跡,收拾被褥,整理遺體,影子被燭光倒映,張牙舞爪四面投射,那少年靜靜地站著,忽然道:“密衛要到了,快點。”
……
景泰藍渾身一震,醒來。
“密衛要到了,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