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只無比慶幸自己逢上了這一系列的事,能陪著姐姐走這最艱難的一路。
車子轆轆而行,在天黑之後到達華家村,果然這個村落住戶很少,只有稀稀落落幾間房屋坐落在道路兩旁,不遠處就是一個墳場,荒煙蔓草,看起來很是荒涼。
這邊一路沒有城鎮集市,雖然從前面村子走時食物已經帶夠,又和王家媳婦買了幾件乾淨衣服。邰世濤卻希望有些熱水給太史闌洗洗,讓她在床上稍微躺躺,也好恢復下精力,迎接之後夾山道的埋伏。
他提議找個地方要點熱水休息一下時,太史闌也沒有反對,她說到底還是月子中的人,雖然有好藥不要錢一般吃著,支撐著身體,但終究還是受創太重,一生中最虛弱的狀態,馬車躺一天,渾身骨頭都要散架,她懷疑將來自己怕要留下很多後遺症,比如頭痛,迎風流淚,骨頭痛等等。
這地方也沒處挑,所有房子都黑著,似乎人都睡了。邰世濤隨便找了一座院子去敲門,門裡沒有動靜,他又等了等,在準備敲第二次門的時候,太史闌道:“走吧。”
邰世濤也就打算算了,正要轉身,門忽然開了。
他第一眼沒看見人,不禁一愣,忽然聽見腳下有人咕咕噥噥地道:“誰呀……”
他一低眼,才看見一個童子站在門口,正迷迷糊糊揉眼睛。孩子矮,所以他第一眼沒看見。
看見是孩子,邰世濤心中一鬆,連忙溫聲道:“你家大人呢?我和我姐姐行路經過此地,錯過宿處,想來你處借宿。”
“娘在鎮上幫工,每旬末才能回來,爹爹出去打獵了,我等他回來吃飯。”這童子看起來七八歲,說話語聲含糊,但倒還伶俐。拎起手中油燈照了照邰世濤,又看看他扶著的太史闌,猶豫一下道,“你們進來吧。爹爹說,遇事要給人方便,咱們這裡靠近夾山道,時常有人不願夜過那裡,都在咱們村裡投宿。每次爹爹都讓進的。”
油燈搖晃,燈背後孩子臉容模糊,神態卻很天真。邰世濤心中憐惜,摸了摸他的頭道:“那謝了。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那孩子嘻嘻一笑,古靈精怪地道:“壞人都說自己不是壞人。”提了燈帶他們進門。
太史闌倚著邰世濤,原本心中有些猶豫,不想進門,但大門開著,裡面三間屋子也開著門,一覽無餘,真真是沒有人的。
他們四個人,不敢進一間只有一個孩子的屋子,說起來也太草木皆兵了。
邰世濤得了太史闌預設,抱她進門,在那個簡陋的院子裡,四人看見一大堆的泥土,孩子道:“爹爹準備打磚胚,再蓋一間小房子,過了年,撈只豬崽來養著。我七歲了,可以幫爹爹養豬。”
四人都看見牆上掛著不少風乾的獵物,廊簷下還有成串的曬乾的玉米,看得出這家人很勤勞。
眾人眼光一掠而過,跟著進了屋子,孩子晚飯已經做好,份量當然只是兩人的,所以眾人都拒絕了孩子關於吃飯的邀請,只和他借爐子,好烤烤乾糧燒燒水。
孩子便道:“沒有爐子,可以用大灶,旁邊就有柴禾。”
邰世濤蹲在灶邊好一陣子,都沒能將灶點燃,反而被煙燻得不住咳嗽,那孩子過了一會探頭進來瞧,嘻嘻笑著,邰世濤給他笑得正不好意思,那個盲少年來了,輕柔地笑著,道:“你哪裡懂這個,放著我來吧。”
他走過來,接柴禾的時候,手指碰著邰世濤的手背,邰世濤慌忙將手一縮。
隨即兩人都一僵。
邰世濤臉慢慢紅了,正要道歉,少年已經收回手,垂下臉,坐在了灶口的板凳上開始燒灶。
火光微微地起來,映亮他蒼白的臉,他垂下的眼睫細密,看不見眼底神情。
邰世濤有些尷尬,知道此舉難免傷害了這敏感少年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