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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分鐘後,我和老凳子圍坐在他剛剛下棋的石桌兩旁。
桌上,幾個拿一次性塑膠盒裝好的家常小炒,兩瓶本地特產的“基地老糧”白酒,還是沒包裝,最便宜的那款,就是老凳子請我吃的所謂“盛宴”。
不過按照他平常的消費標準來說,這頓飯確實也算比較奢侈。
“吃啊,瞪啥眼?”老凳子掰開一次性筷子,粗鄙的在嘴角嘬了兩口,隨即衝我擺手招呼:“咋地,天天山珍海味,看不上我這蘿蔔青菜唄。”
其實我並不餓,但又不想讓他心裡產生別的想法,趕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我兒子就挺愛吃地三鮮的,以前我也試著做過,但做不出來,咱這雙手啊,天生就沒有拿菜刀的天賦。”老凳子這才滿意的笑了,大大咧咧擰開白酒瓶蓋,喝水似的慣了一大口,然後又催促我:“你麻溜點,年輕輕的,一點吃飯都慢慢騰騰。”
“不剩多少日子了,回去不等於浪費錢嘛。”老凳子抽了口氣苦笑:“看著我半死不活的樣兒,你說老婆孩子不管吧,我好歹是特麼個人,管我吧,那些錢全是我拿命換來的,因為我糟蹋一分,我都覺得肉疼。”
我頗為無奈的跟他碰了一下酒瓶:“你這想法”
“小朗啊,想過當個好人嗎?老婆孩子熱炕頭,沒事再找上個好兄弟,一塊喝喝酒、搓搓麻將啥的。”老凳子突兀打斷我。
我愣了一下,如實的點點腦袋:“想過。”
“別想了,沒結果。”老凳子再次打斷:“我跟你說,當初我剛從雞棚子裡出來,也是這麼琢磨的,可後來才發現,這世道不適合一事無成的善良,大部分好人絕對是生活的失敗者,想要隨心所欲的活,那就得有錢,捋著你這條道好好往下走吧,寧當偽善人,不做爛好人。”
“你這思想稍微有點極端。”我否認一句。
老凳子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慢悠悠的喃喃:“能不極端嗎?”
這句話直接把我幹沉默了。
就事論事,但凡走向極端的人,都只是被社會所改造的可憐人。
人吶,要麼改造自己的世界,要麼被外面的世界所改造,而活在中間的人,最是辛苦和苦澀。
轉眼間,他把半瓶酒造光,眼眶發紅的打了個飽嗝,朝我出聲:“這次我想壞下規矩,先給我錢。”
“沒問題,要多少?”我利索的應承。
他轉動幾下眼珠子,朝我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百個?”我抓了抓側臉,抻手就準備掏褲兜。
“不,一塊錢!”他擺擺手打斷:“這把我就要一塊錢。”
我愕然的笑出聲:“啥玩意兒?老哥,你腦子沒發燒吧,一塊錢都不夠你往回轉賬的手續費,再說我身上也沒鋼鏰兒啊。”
“那我別管,我就要一塊錢。”老凳子犯驢的指了指療養院門口的方向道:“沒有,你換去,我這人從來不幹免費活,也不愛沾任何人便宜,先給我錢,不然老子飯也不吃了。”
都說歲數越大脾氣越怪,老凳子本身就不屬於啥善茬,這犯起軸來,更是比尋常人還要執拗,我無奈的站起身子應承:“得,你等著我吧。”
五分鐘後,我費了一鼻子勁才總算從臨街的一家小超市裡兌到幾個鋼鏰兒。
一邊把玩著一邊往回走,剛來到療養院的門口,就碰上了下午跟老凳子一塊下棋的那個老頭,老頭手裡捧著個精緻的象棋盒,正昂頭來回張望。
見到我後,老頭馬上迎了過來:“小夥子,你叔呢?”
“我叔?”我一愣,馬上會意過來:“您說老鄧吧,他是我哥。”
“不管是啥吧,他怎麼了?”老頭情緒激動的拉住我胳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