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躍民漱漱口,胡亂洗把臉,胡亂擦擦,道:「別瞅了,不是我的主意。向東的主意。南邊正規的廠子待遇好工資高,向東本意是讓他們去打工。保栓叔有點想去,又怕到那邊過不慣,所以先去看看,順便帶點貨回來。」
張爺爺一萬個不信:「向東跟他們又不熟,咋想起來跟他們說這些?還不是你的主意。」
張躍民心說,是你孫媳婦的主意。
然而,這話不能說。否則他爺爺奶奶又得嫌他沒擔當,往他媳婦身上推。
張躍民:「他們要跟我幹倒爺,你說我能帶他們去嗎?毛子可是戰鬥民族,路上還不安全,出點啥事,我賠得起嗎?」
先前有人找上張爺爺,希望家裡孩子跟張躍民一起幹「倒爺」。張爺爺就沒鬆口,推脫自個不懂,讓他們找張躍民。
雖說五里坡的人都挺懂事的。那是沒涉及到錢和人身安全。這兩樣是人的底線,一旦觸碰到底線,他們幹出啥來,張爺爺都不稀奇。
張躍民做生意不過是權宜之計,犯不著為了這點把後半生搭上。
張爺爺聽聞此話,無法反駁,便問:「往南方去就安全?那邊的人說話咱們可聽不懂。」
「列車員說話他們能聽懂,到了廠裡也能聽懂。能管廠子的,哪個不識字啊。」張躍民提醒他們,「就算帶著濃重的鄉音,也不會把『江』說成『剛』。」
張爺爺問梁好運:「這也是向東說的?」
張躍民下意識就要給梁好運使眼色。張奶奶的柺杖朝他身上戳一下。張躍民慌忙閉嘴。
梁好運笑著說:「向東沒說。向東只說他們去進貨的那個廠是知名企業,創始人還是大學生。」
「那不錯。」張奶奶打心眼裡佩服有學問的人。
張躍民一見這關過了,邊吃邊說:「何止不錯。我不放心,特意找人打聽了一下,說出來你們都不敢信,那人還是帝都大學法律系高材生。」看到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訝之色,包括梁好運在內。張躍民樂了,「一個學法律的不去法院,不當律師,改做生意,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犯什麼事。」
張爺爺贊同,忽然想到不對,「他一個學法律的,咋想起來賣衣服?」
「誰知道呢。」
梁好運好奇:「他們廠的衣服不是他設計的?」
「聽說是的。據說他考的早,那時候設計學院不招生,剛剛提出改革開放,還沒定,他也不能在家閒著,就隨便挑了一個。」
梁好運被這個語氣給噎著了,「隨便挑一個帝都大學法學院。他不隨便還不得上天?」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想知道,回頭等我考上,問問他們法學院的人。」張躍民道。
張爺爺也被他的口氣噎了一下,「說得好像你考上了一樣。到了外面,不許這麼說。凡事給自己留有餘地。」
「知道,知道。」張躍民擺擺手道,「我明兒去市裡。」
梁好運趕忙說:「我也去!」
張躍民停下。
梁好運直視他,不讓我去,我就告訴爺爺,張保栓他們去南方是你的主意。
張躍民咬咬牙別過臉去,按下打媳婦的衝動,又轉過頭來:「這麼熱的天不嫌熱啊?」
「再熱也沒有大中午在地上割麥子熱。」
張躍民的呼吸停頓了一下,「我忘了,你不是嬌花,是野草。」
「咋說話呢?」張奶奶掄起柺杖。
梁好運攔住:「奶奶,他沒說錯。我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茁長的野草。所以你還有啥可擔心的?」
「你——」他之前怎麼就沒發現他媳婦有滾刀肉的潛質啊。
張躍民的腦袋轉的快,以往只要他想,全家人加一起也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