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之中,一個老僧從夢中醒來,推開窗戶,看著那高懸於夜空之中的滿月,在嘆了一口氣之後,便轉身來到了自己的蒲團旁,點燃了一盞油燈,默默地頌念起了經文。
“心光,你還在擔心那個小和尚?”在一旁,有一位邋遢道人將自己的手從自己的懷裡取出,看了看上面的泥漬,隨意地一彈,滿不在乎地看著那個誦唸經文的和尚。
心光並沒有理會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自己的禪房之中,卻隨手從自己的懷裡面取出了一塊肉啃食的邋遢道士。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理了這個邋遢的傢伙,這個傢伙也不會有半分尊重這佛門清淨之地的戒律。
更何況,在心光和尚那雙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眼眸之中,這個老道士的邋遢更像是他所堅守的人世的瑣碎。
這個超凡之人,拋下了整個世界,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心中不染塵埃的時候,卻又和光同塵,與紅塵作伴,將自己所領域的人世常定之心藏於那嬉笑怒罵之中。
嘆息一聲,在眼前這個道士愈發大聲的咀嚼之中,心光大僧停下了敲擊木魚,頌唸經文的動作,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這個尋常都不會進寺廟的混球。
“三豐,走了之後就不要來了啊。”
而對於自己老友的呵斥,邋遢道人根本不在意,甚至在確認心光因為自己咀嚼的聲音而停下頌唸經文的動作之後,那張在燈光之下慈祥的面目之中滿是無聊。
“心光,你怎麼變得這麼沒趣了。”
“我來都來了,你總不能夠將我趕走吧。”
看著自己的老友,那個即便是在佛門清淨之地都邋里邋遢的道士,心中早就斬卻了幾分憂愁的心光大僧眼中也有了幾分憂愁:“佛門清淨地,你能別這麼邋遢嗎?”
老道士先是一愣,然後抱著肚子就倒在地上大笑了起來,任由自己那有些破爛的衣袍再沾染塵灰。
“如果當初你沒有跟師伯走出山門,說不定,此間方丈之位就會是你的。”盯著那個在此間亦灑脫得嚇人的老道,心光忍不住默唸了聲佛號。
“那又如何,這所謂的方丈我可當不來。”
“更何況,區區方丈之位,如何比得上你放下的這片天地。”
看著已經將自己的心神放在了所謂的傳承和延續之上的老友,邋遢道人放下了手中的肉塊,平靜地將自己嘴邊的肉塞入了口中。
“我放下了那所謂的方丈之位,卻得到了那天地之間的妙道。”
一時間,一僧一道,一位嚴肅,一位玩世不恭,但是,此刻,在注視彼此的瞬間,保持了沉默。
“曾經的你可不是這樣子的啊!”心光看著眼前這個即便是如今也不願意回來的道人,雙手合十。
邋遢道人沒有理會心光的複雜眼神,兩隻手揮舞著,就像是一個瘋子,但是,真仔細去看的時候,那揮舞的兩隻手之中好像是有什麼天地至理,一靜一動之中,陰陽交織,卻為這個老道士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光芒。
邋遢道人沒有回應心光的低語,但是,此刻的無言卻比所有的言語更為有力。
心光大僧低眉之間,不經意之間還是洩露了幾分感慨。但是,很快,心中升起的雜念就如心光身邊的油燈裡的燈芯一般,恍惚之間就被燃燒了,只剩下了那不明不暗的光芒常駐。
突然間,老道士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此間只有他們兩人能夠看到的世界。
“真是了不得,沒有走出京城,就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兵家大宗師!”
即便是龍氣彌天,但是,在這泱泱皇城之中,那浩瀚龍氣也壓制不下的通天軍氣之中有一位將軍從容地邁入了他們兵家玄之又玄的祖師堂之中。
邋遢道士的眼眸之中閃過了幾分笑意—